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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在村口馬路邊的小河裡捉螃蟹,被一個路過的女人給弄暈了,然後帶到了外地,當時年紀太小,好多事都記不清楚了,也忘了那人長什麼樣,只記得不停的換地方……”

“後來我被賣給了一個啞巴,那個啞巴是1945年日本人戰敗投降後留在東北的遺孤,大概過了半年多,他帶着我坐船偷渡去了日本……”

“最開始幾年沒有固定的住所,橫濱、京都、大阪都呆過,後來啞巴身體不行了,我們就在神戶住了下來,去年夏天他過世了之後,我就計劃偷渡回來,因為聽說姐和姐夫都在雲城,就先到這邊來了……”

“偷渡和幫人偷渡都是違法的,被警察知道了會很麻煩,所以我在上船之前,跟接應的人一起發過誓,互相守口如瓶,不跟任何人透露偷渡的細節……”

杜秋實是1973年出生的,1995年的時候只有22歲,杜秋與其相差了4歲左右,但20多歲的男子很難從外表上分辨出年齡,他有祖傳的銅錢做信物,相貌又和“外甥”神似,冒充沒有任何問題,在先入為主的思維下,編造的履歷和故事哪怕再含糊、再離奇,杜春華也全盤接受,信之不疑,比蘇氏兄妹更好忽悠,聽完之後一邊抹眼淚,一邊悵然道:“原來你去了日本,難怪這麼多年一點消息都沒有,那個啞巴怎麼能……他有沒有讓你受苦?”

“他脾氣有點古怪,但對我挺好的,開始我年紀小,他到處打黑工養我,我要什麼都給我買,後來他老了,就我變成我養他了。”杜秋為了不讓老媽傷心,瞎編了幾個比較溫馨的雞湯小故事,然後安慰道:“日本經濟發達,哪怕是打黑工,一天也能賺不少錢,吃喝都不缺,你看我現在白白凈凈的,一點苦都沒受。”

“就是就是,日本是發達國家,每年人均收入好幾百萬日元,算下來的話每天都能賺一萬多,比國內條件好的多。”林大偉在一旁打圓場,勸解道:“春華你別胡思亂想,秋實長的這麼高,肯定沒缺衣短食過。”

“瞎說,他是偷渡過去的,連身份都沒有,而且去的時候年紀那麼小,不能上學讀書,打黑工怎麼可能不受苦!”

多年離散之後再度重逢,在劇烈的情感衝擊下,邏輯思維能力會嚴重下降,是最適合為穿越打埋伏的時候,杜秋開始主動引導話題,為自己掌握的各種知識和技能放煙霧彈,說道:“姐,還記得小時候你教我學的書法么?日本人特別喜歡中國書法,我最開始靠賣字賺了不少錢,後來還自學了一些電子和計算機技術,打黑工其實就是幫人打字和修電腦,乾的都是腦力活,和坐辦公室的白領差不多,一點都沒受過苦。”

杜春華聞言笑了起來,笑容中充滿緬懷之色,語氣也更加親近了,說道:“當年咱爸忙着建學校,沒工夫管你,讓我教你啟蒙,你總跟我作對,寫的亂七八糟,跟鬼畫符似的,就你那樣的書法也能賣錢?”

她說的雖然是另外一個人,但杜秋卻感同身受,也跟着笑了,笑容中同樣充滿緬懷,因為自己小時候練書法的過程中確實總和親媽作對,他瞄了瞄一臉懵懂,坐在旁邊玩《魂斗羅》的林謹言,然後打開背包,拿出一個來之前特別製作的記事本,展示着封套上的文字,說道:“這是我昨天寫的,你看寫的怎麼樣?”

端莊秀美的書法讓杜春華又是驚訝又是欣喜,於是伸手拿過去細看,林謹言放下遊戲手柄,爬到她懷裡湊熱鬧,大聲的念了出來:“這幾個字我認識,金生麗水,玉出昆岡,是《千字文》裡面的。”

“謹言真聰明。”林大偉很得意兒子的表現,揉着他的小腦袋誇了一句,然後笑着調侃道:“春華,我看這字寫的比你要好看,又精緻又漂亮,你這個當姐的反而不如弟弟,真是越活越退步了。”

“你又不懂書法,瞎說什麼,這些字……”杜春華只提了一下就不在多說了,她撫摸着封套上的文字,眼眶又紅了起來,追憶道:“你失蹤那天練的就是這八個字,字帖現在還在老家留着呢,咱爸要是看到你這些年沒有忘記,寫的這麼好,一定很高興。”

“你這才是真瞎說!秋實只要回來了,哪怕什麼字都不會寫,咱爸也非常高興。”林大偉說到這裡,一拍大腿站了起來,問道:“剛才忙忙亂亂的搞暈了頭,都忘了打電話回老家報喜了,春華,是你打還是我打?或者讓秋實自己打?”

杜春華目視杜秋,杜秋遲疑了一下,問道:“老家有電話?”

“沒有,只能打到村委會,然後讓人轉達。”

“那還是先不要打了,我是偷渡回來的,這事在電話里說不清楚,說少了咱爸在家胡思亂想,說多了容易起風言風語,而且現在快過年了,我準備明天或者後天就回老家,到時候面對面的,什麼話都好說。”

“那先不要打吧,咱爸都等了十多年了,不在乎這幾天。”杜春華也贊同不打電話,說道:“你剛從日本回來,不知道國內春運有多麻煩,不是想回就能回的,大偉,你找朋友幫忙再訂一張火車票,讓秋實跟我們一起回家。”

“姐,你們什麼時候回去?”

“少年宮打算在23號小年夜的晚上搞個新春文藝匯演,市裡有領導要出席,所以我24號才能走。”杜春華一邊解釋,一邊從封套里抽出了記事本,然後輕輕咦了一聲,說道:“這種本子前幾天有人來少年宮推銷過,質量不錯,但是賣的很貴,你從哪裡弄來的?”

“這些本子其實都是我和幾個朋友一起做的。”

“你做的?”

杜秋昨天做了一桌子日本菜,是為了讓蘇氏兄妹把注意力從國內轉到日本,今天帶了一個記事本,是為了讓杜春華把注意力從日本轉到國內,簡而言之,他要把虛構的15年拐賣時間線切成碎片,讓聽眾的關注重點在中日兩國之間迅速轉移,從而忽略掉莫須有的“偷渡”過程,見杜春華又是好奇又是驚訝,顯然起了效果,於是慢條斯理的解釋道:“我曾經在日本遇到過一個同縣的老鄉,聽他說我失蹤後,咱爸為了杜家的香火,招了個上門女婿……”

正在打電話訂火車票的林大偉身體一僵,扭頭沖他乾笑了兩下,杜春華也有點尷尬,低頭不語,收拾林謹言扔在沙發上的積木。

“那個老鄉並不認識我們家的人,之所以知道這件事,是因為姐夫1985年考上了雲城大學,成為周圍十里八鄉第一個考上重點大學的高材生,當時很轟動,不過他只知道姐夫考上了雲大並留在雲城定居了,卻不知道具體住在哪,所以我回國之後就去雲大找線索,機緣巧合之下在學校圖書館遇到了一對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