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度c小說網

兩人同乘一騎,雲霓忽用手肘一頂身後關千劍胸口道:“你下去。”

關千劍以為偷聞她發香的事敗露,紅着臉問:“為什麼?”

雲霓揚鞭前指道:“看見山凹里那座廟了嗎?我們就要到了。”

關千劍道:“十幾天來,我們都是這樣,不是很好嗎?為什麼到了最後一段路程,還把我拋下?”

雲霓道:“我要找的人就住在那廟裡,我們這個樣子要是讓他看見,會不高興。”

那天兩人從借宿的農家出來,因為懷疑關千劍調頭回去沒說好話,雲霓一路生着悶氣,直走到村口,才開口說話:“我們就在這裡分手吧。雖然你這人老想占人家女孩子便宜,昨天的事還是該謝謝你。以後也不知道有沒有見面的機會,所以從現在開始,我決定不生你氣了。”她說完一笑,惹得關千劍立刻兩眼發直。

“既然連再見面的把握都沒有,我們這時候又為什麼要分開?你到哪裡,我送你!然後跟你回家,以後想再見到你不就方便了……”

雲霓失笑,嫌棄道:“誰要你跟我回家?而且我也沒有家,我是師父撿來的,一直跟着師父。本來我這次出來是受師父差遣,要辦一件重要事情,現在一點眉目都沒有,暫時也沒臉回去復命。我打算去一個離劫滅城不遠的地方,找一個人,他本事大,叫他幫幫忙,興許還有希望完成師父的任務。所以我們各走各的吧。”

關千劍道:“我沒有地方可去,若還留在這裡,過不了幾天就要死於非命——那老頭要是知道我沒聽他的話,才不會放過我。而且你既然往劫滅城的方向去,我正好跟你走一趟,看看有沒有新的消息,說不定六如門托我的洪福,能把岳嵩打敗。”

雲霓道:“我不許你往六如門去!怎麼說你也叫過我姐姐,做姐姐的不能眼睜睜看着弟弟送死。”

關千劍道:“如果你不答應把我帶在身邊,為爭這口氣,我偏要去送死!”

雲霓黛眉緊蹙,在地上跺了兩腳,以撒嬌的語氣道:“你怎麼那傻?我不值得你這樣。哎,算了,你跟我去吧。”

關千劍暗笑:“這女孩子怎麼那麼好騙?如果你堅決甩開我,難道我真的去尋死?我不會在後面偷偷跟着你?”

“來,上來吧,乖弟弟。希望你不要後悔。”雲霓騎上關千劍的馬,向他伸手。這可真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關千劍匆匆瞄了一眼她透亮而圓潤的手腕,生怕這只是她耍人的把戲,麻溜地一手在馬臀上一按,輕飄飄落在她身後,另一手才把她的小手抓住。

“一輩子不後悔!”他的叫聲把馬兒都嚇得差點摔了一跤。

雲霓像故意逗他道:“不用我拉就不要抓人家的手。”

關千劍頭一次溫香軟玉在抱,被她少女的身子一蒸,一股熱流自小腹擴散開,剎那間把一副鐵打的身軀腐蝕得發燒發軟,神智也有些迷糊了,他厚顏無恥道:“姐姐給我的東西哪敢不要?”

雲霓道:“再跟我這樣說話就下去,給我滾下去,管你是死是活!”他雖坐在後面看不到她的表情,但從這嚴厲的語調也可以想見,她那春水一般溫柔的臉,一定在瞬間凍結了。他的滿腔柔情消散得無影無蹤,悄悄把屁股向後挪了一段,直到兩人的衣服都截然分開。

當雲霓說要找一個本事大的人,關千劍就在心裡嘀咕:“不會是個男的吧?不會還很年輕吧?她不會愛上他吧?”這時又聽說怕他不高興,而且早在好幾個時辰之前,她整個人都在發生一種變化,這變化興許連她自己也沒有察覺到,比如在不該發笑的事情上發笑,對任何事都表現出興緻勃勃,無端端地向天空拋媚眼,以更清脆的聲音指揮坐下的馬,欣喜若狂地從樹枝上摘下很普通的花……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關千劍的情緒卻越來越低落。

他努力抑制着心中的一股酸氣,盡量以正常語調問:“你要找的人住在廟裡,是個和尚嗎?你怎麼會跟和尚打上交道?出家人不是四大皆空,六根清凈嗎?他有什麼不高興的?而且他高興不高興,跟我有關係嗎?”

雲霓道:“跟你沒關係,跟我有關係,他不高興我也不高興,我要是不高興,就叫你遠遠躲開我,一輩子不想看到你。”說著又用手肘對待他,催促道:“還不下去?”

關千劍半推半就地下了馬,又問:“廟裡住的真是和尚?”

雲霓並不回答,帶着笑一抖韁繩,縱馬向山上跑去。關千劍默默跟在後面,預感到有一件不幸的事將要發生。

山中往往十數天不見一個人,兩人一騎才到廟前,廟中的人早聽到聲音,“呀”地一聲,廟門打開,走出一個年輕和尚。

關千劍一抬頭,兩隻睜大的眼睛再也沒能從他那顆光頭上移開,剩下十幾步的路程怎麼走過去,他一點印象都沒有,好像是一陣風吹來,他就隨着飄走了。

那和尚生得極白,好像十五的月亮把所有的光輝都注入他的體內,走到哪裡,腳下的土地都會被照亮幾分。而他的五官也是一絲不苟,眼皮、髮際線、嘴唇,每一處都彷彿用極鋒利的刻刀精雕細琢而成。

若不是他身量極高,氣宇軒昂,不認識他的人,一定會當他是個美貌尼姑。

關千劍費了很大的勁,才借屍還魂,把注意力轉向雲霓,而她似乎忘了下馬,雙眼迎着向他走近的和尚,像一朵蓓蕾,在轉瞬之間綻放,隨風起伏,搖曳出無盡的歡樂。

關千劍這才發現,十數天以來,她的美自己並未完全領略,她這一刻所顯示的驚世容光,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有幸再睹。

“雲師妹!”和尚高高抬起兩手,作好扶她下馬的準備,眼角眉梢儘是春色。對於關千劍,他誤以為庭中多長出一棵樹而已。

“小禿驢,我才不做你師妹。”雲霓小鳥依人般讓他扶下馬,按住他那顆光頭,使勁摩挲,“說你想我沒有?”

和尚把她的手從頭上取下來,握在掌中含情脈脈道:“這還用說!”雲霓一點也不懷疑他會說假話。

世間的戀人,跟其它人一樣,只生了一張嘴,也用同樣的語言說話,即使久別重逢,無非是那麼幾句,傾訴相思之苦。但是當他們雙手握在一起,感覺到遠較正常體溫更火熱的溫度時,才開始說起他們特殊的語言,而這種語言,已是無聲勝有聲。

關千劍什麼都明白了。

但下一刻他又糊塗了。

原來他們……

可是為什麼她對我……

難道她真心當我作弟弟?又或者感激我相救之恩,報以十幾天的溫柔繾綣?還是她本來就是這樣一個水性的女子,以逢場作戲為樂?不!關千劍絕不敢把自己一心一意愛慕的雲霓揣度得這麼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