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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一入手,關千劍即在左臂上橫着划下一道深深的口子,鮮血泉涌而出。

他把劍接在下方,“叮”地一聲,兩者相觸,熱氣騰騰的血液消失無蹤,沒有一點一滴灑到地上,就像雪花落進滾水之中。

老人“咦”了一聲,面色變得凝重,緊緊盯住血液滴落的位置。

他眉頭深索,心中存着一個老大的疑團:“血入劍而沒,這是從未見過的情形!怎麼會這樣,難道這貌不驚人的傢伙,竟和這劍有種特殊的緣分?”

走神之際,異象又生:一團火紅從劍尖處緩緩爬上來,正如水壺往瓶中注水,節節攀升,隨着關千劍手上的傷口慢慢凝結,血流越來越少,紅色上升的速度也緩下來,直至停在中間。

關千劍忍痛問道:“是不是整把劍變紅就可以歸鞘了?”

老人“嘿”地一聲道:“我也正想知道。你不仿把另一條手臂也割開。”

關千劍換過左手,在右手上又割開一條口子。劍身很快紅透。

關千劍額頭的汗水滾滾而下,翻着白眼問:“現在如果劍能歸鞘,該怎麼說?”

老人一笑道:“那就是你命不該絕。”從他的笑容可以看出,他並不相信事情真會這麼順利。

關千劍仍不放心,追問道:“是不是只要劍能歸鞘,我就可以活着離開這裡?”

老人道:“那可不一定,我若要一個人死,往往不需要理由,而有我若立志殺一個人,神仙也會袖手旁觀,因為神仙也怕惹禍上身。”

關千劍道:“現在我有一種自信:三年之後,我會是你唯一想殺而殺不了的人。”

老人鄙夷地一哼道:“你這算是******激將法嗎?那我要告訴你,我不是將,我是王!是天!任何人以任何方法都不能改變我的心意。”

關千劍道:“你誤會了,我這種自信有個前提,那就是你傳授我三年武功。”

老人忽地焦躁起來,罵一聲“放屁!”右手倏伸,關千劍眨眼的功夫,劍和鞘已經易主。

兩人都呆住:劍分明已在鞘中!

關千劍稍稍松一中氣,血總算沒有白流。

但這條命是不是就此保住,還很難說,因為這老頭子的心思,瞬息萬變,無從琢磨。

他再把注意集中在對方身上時,發現老人眼中的光芒消失了,低眉垂目,動作遲緩,成了一個真正的老者。

只見他跨出右腳,原地轉半個圈,緩緩走向椅子。

他落座之後,握劍的左手垂下去,右手擱在扶手上,眼睛望着悠悠流淌的河水,好像看到了自己的一生。

發了一會愣,才轉臉對關千劍道:“這柄劍真的不適合我,自從得到它之後,我的功力一天不如一天,而心性卻不由自己控制,無時無刻不處在焦躁之中,一呼一息的寧定也不可得。這就是你能在潭中撈到它的原因。”

“啊,原來是你丟下去的?”

關千劍這才感覺到面前的人,成了一個實實在在的老人家,甚至有了幾分慈祥。因此他的心完全放下了,說話時就像在跟一個普通的鄰居閑聊,“你是不願意再受它的影響,——啊,我知道你是誰了,你是——”

他的眼睛落在後山六個大字上。

老人急伸手攔住,驚慌道:“不要說出那幾個字!這名字跟這劍一樣不適合我。”口氣一變,提高聲音道:“如果你想活得長久一點,也不要跟任何人自誇說見過某某人,知道嗎?”

“是。”關千劍對他嚴厲的口吻猶有餘悸。

老人又道:“說也奇怪,這劍似乎跟你特別有緣。但我仍不相信你能駕馭它。這劍就跟我們人一樣,有着種種伎倆,說不定這只是它引誘你的一種方式,而最終都只為了致人成魔。不知你使用它時,是否也有身不由己的感覺?”

關千劍道:“老實說,當它出鞘的那一刻,我就連嘴巴都不由本心。但您所說的魔究竟是怎麼回事?難道世上真有鬼神?”

老人道:“這些事我也不清楚,你不要問我。想必你也知道,這柄劍本屬六如門所有,六如門代代相傳,都由門主親自掌管,而他們也是代代相誡,若用它來修行,助長功力,偶一為之尚可,一旦對它生出依賴,便要小心大難臨頭,猶其不可以當作佩劍使用,更不可以以之對敵,否則在敵強我弱的情勢下,勢必藉助寶劍的魔力取勝,結果必致人心神大亂,本性迷失,萬劫不復。”

關千劍努嘴搖頭道:“說得這麼懸乎,我不信邪。”

老人並不在意,笑一笑又道:“還有一種說法,六如門掌管這柄劍,不是貪圖寶物,而是為了一個使命:看管着它,以免被居心叵測的人得去——比如我——為禍人間。但我想他們不一定有這麼偉大,就拿庄夢蝶來說,他就不是那樣的人。但若說他們有一套秘密法門,可以降服它、駕馭它,倒更貼切。所以最好還是物歸原主。你如果對它感興趣,可以拜在六如門門下啊,將來做了他們的掌門,擁有它不就名正言順了嗎?哈哈哈哈。”老人平淡無味地打了個哈哈。

關千劍道:“老人家倒真看得起我。就算我真有幸拜在他們門下,又憑什麼做他們的掌門?”

老人以狡黠的眼神看着他,笑道:“你不是自信三年之後就可以戰勝我嗎?怎麼,原來你的自信是假的?要知道六如門掌門還是我的手敗將呢,要想勝過我,做他們的掌門只能算是跨出第一步,任重道遠啊,年輕人。”

關千受慣了嘲諷,聽了他的話面無愧色,理直氣壯道:“我說的是跟着您學,三年後可以青出於藍,跟別人學那可難說得很。”他這馬屁拍得算很委婉。

老人道:“你既然這樣說,我再問你,我若答應你的要求,傳你武功,三年之後你不能勝我,我便將你殺死,如何?敢應承嗎?”

關千劍興奮莫名:“這有什麼不敢?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您不準藏私!”

老人道:“我像那麼小肚雞腸的人嗎?”

關千劍道:“不像!您肯定不是那樣的人!我們一言為定!”

老人仰面大笑道:“你想得倒真美,我老頭子再沒出息,也不可能幹這麼不長進的事。你死了這條心吧。”

關千劍氣憤道:“你耍我!你就怕有人超過你,你怕嘗到失敗的滋味!”

老人道:“世間百味,我哪樣沒有經歷?就只這失敗兩字還真與我無緣,我還正求之不得呢。不過不瞞你說,你不是這塊材料,恕我不能在你身上浪費精力。”

聽到這一句斷語,關千劍真是傷心欲絕!他深知面前這個老人,代表着武道的最高境界,說出這樣的話一定有所根據,其眼光也斷不會有差錯。

但他轉念又想,是不是我的天資實在已超過所有人,以致於不能以常理揣度,龍在天雖是高人,但也畢竟是個凡人,他的眼力只夠識別凡品?否則這寶劍為什麼唯獨鍾情於我?

或者這老人根本就是嫉忌我的天分,故意貶損,好讓我自暴自棄?

剎那間他對老人手上的寶劍生出強烈而奇異的感情,好像這世間只有它才是知己,只有它才看得起他,也只有通過它才能找回自信與尊嚴。他雙目炯炯,盯住老人的左手。

老人難以察覺地搖着頭,無奈地笑道:“我從你眼神里看到了貪婪。本來還想和你做筆交易……唉!”

關千劍鄙夷道:“除了寶劍和劍術,我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老人眉毛一聳,眼睛又亮了幾分道:“若讓你兩者選其一,你要什麼?”

關千劍道:“我聽說練武的人可以達到一種境界,折枯枝當寶劍,所以只要劍術通神,萬物都是寶劍,取之不盡,用之不竭,我又怎麼會執著於區區一柄寶劍,只見樹木,不見森林?”

老人微笑道:“這話倒還有點見識。我就跟你說說我們的交易吧。”

關千劍精神一振,他想:姓龍的先問我對於寶劍和劍術的看法,再才最終決定,難道這交易也和兩者有關?因此他躬身肅立,張耳靜聽,一顆心緊張得嘭嘭直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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