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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衣飄飄,纖腰輕擺,正是黑狐。

除了倒在地上的五六個,其他人頃刻遠遠散開。

“真是雅人深致啊,大半夜帶着幾個莊稼漢出來步月喝風。”她徑直走向關千劍面前,一遇死人殘肢,便用腳尖輕輕挑開,但是並不低頭,眼中波光流轉,凝注在關千劍臉上。

關千劍暗中鬆一口氣:她要是晚來一步,我必有一條手臂保不住。心情大好之下,笑道:“看你帶着這麼一大幫牛鬼蛇神,就知道你比我的興緻還更高。”

黑狐笑道:“你錯了,俗話說寧要好桃一個,不要爛杏一筐。我要是興緻來時,只需有一兩個看得順眼的,就很滿足,哪用得着這許多?”

關千劍不會不明白她話中的“深意”,順着她意思調笑道:“這麼說你來就是為了找我一個?”

黑狐眼珠轉動道:“誰叫人家康諾不在呢?我也只好退而求其次,不知道你肯不肯賞臉?呵呵呵呵……”

笑了一陣,卻話風一轉,帶着三分正經道:“今天不跟你開玩笑,——我其實是來替你帶個口信的。”

關千劍心頭震動,強作鎮定道:“能讓黑狐跑腿,充當信使,這人面子可真不小,難道是你師父一夫人到了?”

黑狐笑道:“看把你嚇的!你放心,她老人家沒這麼快到,這會兒少說也還在百里之外,所以你還有的是時間考慮。我替她跑腿的那個人,我跟你說起過的,正是武功勝我十倍,美貌勝我十倍的白狐,我的親妹子。”

關千劍稍稍放心,聽她說到白狐,故意漫不在意問道:“她有什麼話說?”

黑狐道:“看你反映這麼平淡,你一定不信這世上竟還有美貌勝我十倍的人是不是?”

關千劍失笑道:“嘿!不是不相信沒有美貌勝你十倍的人,而是連勝你百倍的人都見過,這就叫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黑狐嘴角上勾,不屑道:“你現在嘴硬,別到時候見了我妹子忍不住流口水,那可就笑話了!”

關千劍就像聽了一個並不好笑的笑話,輕哼一聲,搖頭不語。

黑狐換上驕傲的神氣,挑起下巴道:“我妹子說道,關千劍武功高強,一定是個不見棺材不掉淚的主,兩下見面難免舞刀弄劍,或恐弄出些聲響,擾人清夢,而且在這小小的鎮子上,街道狹窄,英雄無用武之地,又怕關大俠見我們人多,腳底抹油,不戰而逃,這裡房舍巷弄甚多,一時倒不容易把你翻出來,因此敢請你稍移玉趾,到鎮外百丈坪相見。”

關千劍聽她語帶諷刺,說得有趣,靜靜聽着,不動聲色,就像她說的是另外一個一樣。

只是一想到前途艱難,又不免愁緒暗生。先不論生死,最起碼一場惡戰難免。他不願再多費唇舌,昂然道:“既然這樣,就請帶路。”

他答應得這麼爽快,黑狐倒有意外之喜,眼神斜飛,睃了關千劍一眼,假裝為難道:“兩三里地,說遠不遠,說近不近,來時匆匆忙忙,忘了騎馬,我該和誰同乘一騎呢?”

關千劍怕她胡攪蠻纏,發現兔子精也已不在,進而猜出他的計策,急上馬道:“如不嫌棄,坐我後面吧。”

黑狐哈哈笑,指着他道:“這麼大方,不像你的作風啊,心裡一定有鬼!算了,我也懶得跟你計較,但願過了今晚之後,我還能時常見到你。”她說著已飛身上馬,緊緊貼着關千劍的後背坐下,雙手環抱在他腰上。

關千劍渾身一陣酥軟,驀然間幾乎想轉回去,把身後那溫香軟玉的身子摟在懷中!

但在這極端衝動的一刻,他想到的卻是另一個人,一個永遠也不會這樣小鳥依人地伏在他的背上的人!

馬蹄緩緩邁開,在明亮的月光下,深黑的影子清晰地印在青石地面上在這樣的夜晚,也許只有這幾張馬臉是平靜的,它們只當是一次平常的月下出行。

有好一會黑狐沒有開口。當這種沉默讓她覺得其實也很好時,她卻忍不住要說話了,她道:“看你這樣大半夜地衝出來,就知道你考慮的結果,和我心中想的完全相反,哎,好不容易把良心掏出來給人看,就被狗給刁走了……”

關千劍道:“放心吧,它還會給你刁回來的。”

黑狐有些天真地問:“真的嗎?”

關千劍道:“真的。”

黑狐道:“你怎麼知道?難道你承認自己就是那條狗?”

關千劍道:“我雖不是狗,我卻知道,你的良心,連狗都不會吃。”

出乎意料地,黑狐沒有叫嚷,也沒有嗔怪,而是把關千劍抱得更緊,不僅一句話也沒說,連呼吸都彷彿抑制在胸腔。

直到一條街走到盡頭,她還是沒說話。

百丈坪很快就到了。遠遠看見上百隻火把一字排開,橫向綿延開去,長及十餘丈。紅紅的火焰高高騰起,在一張張嚴肅的面孔上晃動不已。

關千劍打馬衝到眾人三丈遠處,勒住馬頭,目光從數百張臉上匆匆掃過,露出了發自心底的笑容。

他笑的是,有這幾道人牆在,今天休想脫身,——既來之,則安之吧。

他看得分明,這一群人不下三百之眾,分為兩隊,一隊為女,一隊為男,各占其半。女子一色白衣,排列整齊,男的卻是服色混雜,隊伍散亂。而在這數百號人前面,眾星捧月般立着一個二十上下的黃衫女子,神情冷淡,不見喜怒。

關千劍的注意一經落到她身上,面前數百人都似憑空消失了,不僅如此,就連同他的五個同伴,身後的黑狐,坐下的馬,都像是瞬間消散。

照亮這數丈方圓的不是上百隻火把,而是這一個人。

黑狐翻身下馬,快步走到這女子身邊,轉頭似笑非笑地看着關千劍。這兩人身材模樣極其肖似,只是一黑一白,一動一靜,相映成趣。

關千劍首先開口道:“原來你就是白狐,我們見過面的。”

黑狐詫異:“你們認識?”又回頭以眼神詢問自己的妹妹。

白狐沒有答話。身後忽闖出一個彪形大漢,戟指關千劍罵道:“你是什麼東西,憑你也配跟一夫人座下高足說話?”

關千劍斜他一眼,笑道:“我生平最看不起的就是馬屁精!你說我不配和一夫人的高足說話,你卻又不配跟我說話。”

那大漢被人說破他的“良苦用心”,神情尷尬,憋出一個極古怪的笑,眼神卻極其惡毒地落到關千劍臉上,逼視着他拱手道:“聽你說話口氣不小,手底下想必也有驚人的藝業,在下馮憂……”

關千劍伸手止住道:“閣下不必自報家門,今日一戰,要麼你們都去見閻王,要麼我拉幾個墊背的上西天,人都死了,留名何用?”

馮憂漲紅麵皮,大刀一立,叫道:“既然如此,且看你死還是我亡!”

“亡”字出口,他的大刀已在關千劍頭頂三尺遠處,身法之快,刀勢之猛,令關千劍想不吃驚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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