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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張兩人笑得一個跌坐在床上,另一個一手舉夜壺、一手扶住了門。

笑了一會,周四方平息下來道:“放心,這個不是給你內服的,是給你外敷的。”說著踏上一步,把夜壺懸在他身上。

關千快惶急叫道:“什麼內服外敷,這又不是葯,我也沒病!”

周四方笑道:“我看你就是有病,要不大半夜的,怎麼不好好睡覺,只想往外面跑?我看你得的正是個夜遊之症,就要用這五穀輪迴之葯,才能治癒。”

關千劍告饒道:“我再不跑了!保證好好睡覺,累了一天,困得很,你們也去睡吧,真的不跑了!”

張六奇奸笑道:“我們要是這樣就信你,不是被你當成傻子了?師兄,只管喂他喝,我不信他真的自尋短見,只要他不死,我們總有法子逼他說實話。”

周四方點點頭,向關千劍道:“你看,本來我很樂意相信你,可是我這師弟不那麼好騙。說不得只好委屈你了!牙齒咬那麼緊作什麼?我沒說要喂你吃啊,只在你手上和繩子上澆一些,至於要不要吃,還不是取決於你自己?”

嘩啦一聲,關千劍感到手背一涼,半壼糞便都淋在他身上,臉上嘴上零零星星也濺了幾滴。

張六奇贊道:“師兄,好辦法,現在我們可以放心睡了,看他還能解開!”

兩人重新回到床上躺下,張六奇受不了那股臭味,向下一縮,用被子把頭臉蒙得嚴嚴實實。

周四方不滿道:“六奇,幾十歲的人了,怎麼覺也不會睡?爛腳丫子都伸到我嘴裡來了,能不能好好躺着?”

張六奇失驚道:“啊喲,對不住!你的嘴在哪裡?是這個嗎?我還以為是鼻子。不是我不會睡覺,是你整那東西實在太熏人了,要不是用被子捂住口鼻,再讓我聞一會,就得吐在你腳上。”

周四方道:“哪有那麼嚴重?我也和你一樣聞着,怎麼就沒想吐?又不是個孕婦,聞聞就習慣了。”

張六奇勉強露了下頭,又縮回去叫道:“不行,我是沒法習慣!你在這裡慢慢享受,我去隔壁另開一間。”說著掀被子下床,一溜煙跑出去了。

周四方在床上翻了幾個身,張嘴打呵欠,不小心叉了氣,被那股臭味從喉管里灌進去,直衝臟腑,“哇”地一聲,竟真的吐了出來。

張六奇在隔壁聽到聲音,笑得在床上也打跌,叫道:“師兄,你還沒習慣嗎?不會是趁我不在,一個人偷吃吧?”

周四方道:“扯你娘的臊!打呵欠叉了氣了。這姓關的才真的不怕臭,一定是在茅缸里長大的,你聽到沒有,這鼾聲!算了,量他也跑不了,我過來跟你擠一擠吧。”

張六奇笑道:“屈駕,屈駕。”

這一覺直睡到日上三竿,兩人翻身跑到隔壁來看,地上不見關千劍,卻聽鼾聲正濃,目光上移,床上躺着一人,不是他是誰?

兩人相顧失笑,周四方嘆道:“好小子!倒是懂得享受。”張六奇上去一腳,差點把床都踹飛起來,罵道:“起床起床!太陽曬屁股了!”

實際上關千劍一刻也沒睡,只是覺得在床上打坐舒服一些,才爬上去,為了不被人撞破秘密,一到天亮便停止行功,躺下裝睡。

這時他假意睡眼惺忪地慢慢坐起來,用肩膀揉揉眼睛,把綁着的兩手伸向經張六奇嚷道:“快解開,我要洗澡!”

張六奇倒沒討價還價,揮劍斬斷繩子,撇嘴罵道:“窮講究!”

兩人見這一招好用,接下來每天晚上都給他先上繩索,再用大糞水一淋,自己則逃到隔壁高卧,一夜到天亮必然平安無事,沒有半點動靜。

到了第三天早上,窗外曙光微露,關千劍像前兩天一樣躺下來,鼾聲如雷,等着周張兩人來叫他起床。

不一會,天色大亮,朝陽厚厚地塗在窗紙上,刺得他眼睛都閉不緊,心裡便罵:“兩個懶蟲,每天都要睡到大中午,真不知一身功夫怎麼來的!難道是庄夢蝶用吹火筒給他們從里吹進去的?”

他漸漸感到眼皮閉得有些發酸,忍不住跳個不停,索性睜開,一扭身坐起來,“老子不裝了!讓他們看見老子早醒了”

他忽然收斂起粗暴的心思。

眼前的情景把他的心安靜下來。

他感到很奇怪,窗戶竟然是開着的!記得昨天關得很緊,而且他一夜都沒睡,是誰,在什麼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做了手腳?

窗外是一派空明通透的晨景。陽光把每一片綠葉照成了翡翠,凝聚起淡黃嫩綠的光彩,晨霧在它們之間堆積起來,一粒一粒,有如漂浮在空中的金粉喜雀認真地清着嗓子,它們的叫聲讓一切變得熱鬧而喜慶。

如果這些都屬平常的話,另外卻有一件令人萬分驚訝的事:臨窗的桌上,怎麼會插着一支新鮮的桃花?

這是關千劍今年第一次見到桃花,但他驚奇的心情,好像是這輩子第一次見到一樣。薄薄的粉紅色,猶帶露珠,淡綠的摺痕,散發著新鮮而苦澀的香味。

他想起一個人:她常穿粉紅的衣裳她和這桃花一樣,總給人一個粉紅的印象。

但真的會是她嗎?她真的會突然出現?既能從容暇豫地送來鮮花,為什麼不助他脫出困厄?

也許另有其人吧,又會是誰?用意何在?

心中雖然疑惑,卻不敢向人詢問,憋得他好不難受!

挨到晚上,他暗自留心,假裝閉眼打坐,眼角微微睜開,時刻注意着窗口。

可是這一夜並無異狀。

他不由得想,或許頭天的桃花根本不是有人送我,而是出於店家之手,用來裝飾房間,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這天晚上,他便把這事拋在腦後,不再去想。早上打坐結束,無意中看向窗前的桌子,地方雖異,情形卻是和那天一般無二:一枝新折的桃花,燦然迎着朝陽。

顯然,這花是經過精心挑選的。看,它開得那麼整齊,那樣恰到好處,沒有一星瑕疵,沒有一線折損的痕迹,好像從未經過凡俗人的手。

可以肯定的是,有個有心人,刻意送花給他。送花者一定是個年輕女子,多半還是出於愛慕,看那些花可人的姿色,含情的靜默,就可以遙想送花者的風情。但這人究竟是誰?為什麼不肯一露盧山真面目?

關千劍曆數與自己有過瓜葛的女子:

雲霓?雖然最希望是她,但最不可能的也是她,因為她已有懷空

黑狐?最好不是好!

白狐?一個冰冷透骨的女人,不僅不可能送花給關千劍,且不可能送花給天下任何一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