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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夢蝶長眉一軒,似對張六奇的話不能置信,卻並沒開言。

張六奇知道師父聽他把關千劍、岳嵩兩人扯在一起,一定覺得奇怪,續道:“當時我正和一夫人爭鬥,姓關的突然從後殺出,令我腹背受敵,以至於傷在一夫人劍下。隨後岳嵩現身,與一夫人相持;大概他以為弟子傷重必死,所以不來管我,我才得以僥倖逃脫。事後想來,關千劍和岳嵩一定早有密謀。”

他自知這說法漏洞百出,不論別的,只“岳嵩”現身之初,先氣勢洶洶地盤問哪一個是關千劍一節,即可知兩人素未謀面,且是敵非友。

他之所以歪曲事實,全是私心作祟。原來庄夢蝶出山之初,確曾言及,有意收關千劍為入室弟子。而今由林泉的際遇看來,可知並非隨口一說。

本來庄夢蝶的親傳弟子中,只有他和周四方兩人,而周四方年邁,將來勢不能繼承大位;林泉雖然年輕,但根基淺薄,也不造成威脅。那麼師父百年之後,六如門主,非他張六奇莫屬。

可一旦關千劍橫插進來,情況就就大不一樣。一來這人智計過人,天賦非常,二來年紀甚輕,大堪造就。若真被師父收為入室弟子,到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成為六如門主,正是順理成章的事。

雖然江湖上傳言,關千劍與龍在天有瓜葛,周四方必然已跟師父說起過,但他還是怕師父不能深信,所以一有機會就來個火上澆油。

庄夢蝶沒有立即對他的話做出評判,而是低下頭,如同打盹一樣半閉着眼睛。

眾人都不敢說話。他們知道師父正在模擬當時的情景,思索事情的前因後果。

“為師有個疑問,”過了好大一會,庄夢蝶抬起頭來,“依四方回來時跟我說的,這個關千劍和龍在天是一路,他怎麼又會和岳嵩混在一起呢?”

“這個……”雖知師父多半有此一問,張六奇仍然乏詞以對。

周四方道:“只有一種解釋,岳嵩和龍在天互相勾結,互為表裡,本是一丘之貉,作為狗腿子的關千劍,自然聽憑兩人調遣。”

“啊!”張六奇張大嘴巴,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師兄說得沒錯,只有這樣才能解釋龍在天的反常行為:他為什麼盜寶又還寶。”

“為什麼?”庄夢蝶雖提出問題,心中卻似早有答案,只是想確認徒弟的意見是否和自己一致。

張六奇道:“他的最終目的不在寶劍和秘籍,而是要顛覆整個六如門,讓它從此在武林中除名!他自知以一人之力,難以遂願,所以以本門兩樣寶物為誘餌,役使天下英雄群起而攻之……”

“但他這樣做目的何在?為名?為利?”林泉忍不住插嘴。他言下之意,以龍在天聲名之隆,實在無以復加,而六如門破滅,於他似乎也並沒有好處。

張六奇只是冷笑。

“林泉,你跟我的時間短,很多事情為師還不及跟你講明,也難怪你有此疑問。”庄夢蝶側回身半向著林泉。

“還請師父指點迷津!”林泉臉色微紅。師父雖未明言斥責,但隱隱約約中對他質疑師兄的言行,頗為不滿。

“恩。——姓龍的狗賊與六如門結怨,究其原因,還要上溯到百餘年前,各自的先輩身上。這些事情,以後有暇,你再向兩位師兄慢慢請教。現在你且扶六奇回房休息,請大夫妥善調理。四方,代我傳十長老。”

“是!”周四方領命而出。他心頭莫名激動起來:師父這一舉動大非尋常,是不是有意傾巢而出,反制岳嵩和他背後的龍在天?如果真是這樣,屆時一定有一場惡戰!隱修四十年的師尊,若和龍在天再度相遇,能否分出高低?

雲霓和雪妮自關千劍走後,又見岳家父女來到洞中,口口聲聲要拿他,真是心急如焚。

過了一兩個時辰,洞中響起沉重的腳步聲。

雲霓吃驚,望着雪妮道:“誰來了!”

雪妮側耳傾聽,“霎!霎!霎——霎!”那人急一步緩一步,就像個醉漢,走路歪歪斜斜,深一腳淺一腳。

“一個快死的人。”

“那會是誰?”雲霓隱隱擔心。

“等他走上來,自然知道。”

雲霓想也唯有如此,扭過腰身,緊緊盯着身後轉彎處。

過了許久,只見一個人腦袋耷拉在胸前,手扶石壁,渾身浴血,一步一顛走上來。

“啊!是你——”雲霓抑制不住激動。“你和誰動手,傷成這樣?”他想以關千劍的武功,若和岳勝紅比起來,可以穩勝,不至於受傷,和她老子比起來,恐怕不敵,但若他們父女聯手,則很難保住性命,不會只是受傷而已。

關千劍擠出一個慘淡的笑道:“慢慢再說,我先替你們解困。”

他把解藥喂進兩人嘴裡,兩人登時重獲自由。雲霓歡呼雀躍,一屁股坐在地上:“讓我先坐着休息一會,死也要坐着死!”

雪妮隨後也坐下,兩人倒在一起,活動腿腳,揉捏膝蓋。

“啊!”雲霓抬頭,近距離看見關千劍胸前的傷,由右邊肩胛直拉到左乳以下,皮開肉綻,觸目驚心,叫道:“傷口這麼長!這麼深!沒傷到臟腑吧……”

關千劍靠石壁慢慢滑下,也要坐在地上。雲霓跳起來挽住他手臂道:“別坐了!我們去治傷要緊。”

雪妮也跟着站起來幫手。

關千劍搖頭道:“傷口已經處理過,你們安心休息一會,我另有要事托你們幫忙。”

雲霓正欲詢問什麼事這麼要緊,關千劍臉轉向洞外,忽然張大眼睛:“籠子呢?!”

雲霓不慌不忙道:“被人轉移了啊。”

“是誰?”關千劍驚得直起身來。

“和岳家父女一起來的,假小子叫他舅舅。岳峰說只要籠子里的人在他手上,就不怕你不主動上門,但他又怕被你救走,所以要換個地方看管。”

“他們有沒有說換到什麼地方?”驀然間關千劍有一種不祥之感襲上心頭。

“這個他可沒說。他又不是傻子,當著我們的面說,還不如乾脆不要換……”

“不好!”關千劍掙扎着站起來,“岳家父女一死,岳小姐這個舅舅得知情況,如果就此遠遁,再不現身,又沒人知道他是何許人,我們去哪裡找尋?還怎麼救兔子精?”

“什麼?岳家父女死了?”雲霓難以置信。

關千劍道:“是。他們都死了。我說要請你們幫忙,就是為這事。岳小姐死前曾請求我替他們父女收屍……但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兔子精這個活人!——啊,也許岳東會知道雨臣……我們去找他!”

雲霓兩手用力按住他肩膀道:“你別一驚一乍的,急什麼呢?你傷重,就在這裡休息,我替你跑一趟。”說著轉身欲行。

雪妮拉住她道:“你武功不濟,還是由我去。”

“雪妮說得是,”關千劍對於雪妮在危急時刻挺身而出頗感欣慰,“岳東雖然受傷,若起歹心,雲霓恐怕還是敵不過他。不過最好還是你們兩個一起……”

“不必。”雪妮毅然自任,轉眼消失在彎道處。雲霓本來不放心把關千劍一個人扔在洞中,遂不跟隨。

關千劍目送雪妮離去,望着黑杳杳的洞穴,眼中仍不免露出深深的憂慮。

雲霓勸解道:“別擔心,就算連岳東也不知道這人的來歷,但他既是岳家的親眷,總能查訪出來。”

關千劍道:“你說的是。但我現在擔心雨臣若回到岳府,萬一和雪妮撞上,強弱不敵……哎,她也不等我話說完就跑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