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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有件奇怪的事情,關千劍自己也沒發現:他想在床上多躺一會。

如果他發現這件事實,發現十幾年來首次有賴床的念頭,一定會狠狠責備自己。興許還會臉紅。

心逸的笑臉遇見了寒冰,立刻隨之凍結了。他覺得關千劍才是名符其實的冰神,他可以冰凍全天下的笑容。

她本想開口說話,但她覺得自己說得已經太多了。因此,千言萬語,都化作一聲輕輕的嘆息。

如果一個活潑開朗愛說愛笑的女孩子突然沉默寡言起來,就像一朵紅花突然變成白花,那她一定是在為某件事情煩惱,這件事還多半跟心上人有關。

兩個人共處一室,都不說話,免不了有點尷尬。關千劍先開口了:

“你總說我答應別人的事情辦不到,又說我是個無賴騙子,這話很讓我費解。就算我像你說的這樣不堪,但我近十年未與外界來往,真有這些毛病,你一個小姑娘,又是怎麼知道的?”

“就因為這個錯誤正是你十年前犯下的。”

關千劍不得不轉回臉來重新打量心逸,“十年前?十年前你就認識我嗎?”

心逸第一次被心上人這樣認真地端詳,心中無比快樂,乾脆俯下身,兩手支頣,離他更近,讓他看得更仔細些。她小小的臉蛋間,匯聚起一湖春水,在陽光下波光閃閃。

關千劍的眼神卻從她額角斜斜飛走,到了極遠的地方,良久開口道:“哦,我想起來了。十年前,我遇到一個女孩子,才十二三歲,劍法使得很不錯……我確曾答應她一件事:有緣再見,便要收她為徒。”

心逸眉花眼笑道:“虧你還記得,你看我是不是比十年前更漂亮了?大家都叫我第一美人呢!”

關千劍笑道:“看來你比我還自信。”

心逸佯裝吃驚道:“你又老又丑,難道也覺得自己是武林第一美男子嗎?”

關千劍道:“我指的不是容貌。”

心逸道:“既然指的不是容貌,那算你還有點自知之明。以你的長相,天下也就我會愛上你……”她說溜了嘴,這話出口,才想起一個女孩子,這樣自承心事,太過沒羞沒臊,一張俏臉不斷漲紅,直逼熟透的蕃茄。苦恨說出去的話沷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萬般無奈之下,想起來自己還長有一雙腿,以手掩面,站起來飛奔而出。

關千劍起床,與天機子一行會齊,在一座市鎮用過早餐,浩浩蕩蕩向龍吟尖進發。

三百里的路程,以關千劍的能耐,頃刻即到,但為了照顧大家,他只得不緊不慢跟着眾人。即便如此,一個時辰之後,已在百里之外。

心逸因為早上說錯了話還在臉紅,不敢與關千劍靠得太近,更不敢與他搭訕,只是走在天機子旁邊。

奔過一片曠野之後,前面是一片灌木林。將進林中,關千劍突然示意大家停步。

千機子不解道:“有什麼不妥嗎?”

關千劍抬手指道:“你看林中濃霧不散,腥味撲鼻,遠遠就覺得陰森森的,其中定有文章。”

天機子面有憂色道:“難道冰神那老兒已得知關兄出山的消息,先在此處設伏?”

關千劍點頭道:“多半如此。倘若他這般看重在下,我們倒少費一番奔波。既承抬愛,我等不便繞道,進入林中之後,大家各自小心,冰神武功詭異陰毒,中者必死,若見勢不對,保命要緊,先撤出林中,再徐圖善策,千萬不可逞一勇之氣。”

吩咐既畢,一行人飛奔入林。

心逸跑到關千劍身畔,牽牽他的衣袖道:“你十年前說的,有緣再見,便收我為徒,我們果然很有緣,不僅再見,還得以並肩攜手,對付冰神,你收我為徒的話還算不算數?”

關千劍道:“自然算數,只要你誠心拜師,我一這會將一生所學,傾囊相授。”

心逸卻道:“可是我不想學你的武功,我也不想做你的徒弟。做了你的徒弟,矮着一輩,要聽你的話,被你訓斥,還不如你拜我為師,你聽我的話……”

關千劍沉下臉來叱道:“胡說!”看來別人還沒拜師,他先端起了師父的架子。

心逸調皮道:“你敢不答應?你要是不答應,我就說得全天下都知道,說你言而無信,是個小無賴,大騙子,因為我長得漂亮,曾答應拜我為師,可是事到臨頭又不認帳。”

關千劍知道她小孩子天性,專受胡攪蠻纏,不咸不淡道:“大敵當前,不要淘氣,專心迎敵。”

心逸剔眉瞪眼罵道:“好個無賴傢伙,怎麼說話的?敢說為師淘氣,真是沒大沒小!”

關千劍苦笑無語,回頭對天機子使個眼色。天機子人老成精,立刻會意,對心逸道:“心逸姑娘請移玉步,老朽有句要緊話對你說。”

長輩召喚,心逸雖然極不願意這當口離開關千劍身邊,但也不好拂逆天機子心意,只得過去。臨走抬高聲音,向關千劍發狠:“這件事情沒完!”

一行人走入林中,更加感到陰寒刺骨。除關千劍內力深厚,天機子稍強外,餘人早已臉色蒼白,唇齒哆嗦,縮手縮腳,再看身邊的樹葉雜草,已經結了一層厚厚的霜。

關千劍再次示意眾人止步。

他一雙虎目在周圍不斷搜索,天上地下,前後左右,一無遺漏。他似乎明明感到極大的危險,卻找不到癥結所在,他的表情越見凝重,眼中的警覺,已達極致。

眾人完全想不到,有什麼事情竟會另這們絕世高手如此困惑。他這困惑反映到大家臉上,便成了恐懼。而恐懼遇到恐懼,直有更加喪膽。

終於,關千劍的眼睛定住,緊盯在一個地方。

那地方就在他腳下。

劍眉斜刺。

他抬起右手握住了背上的劍柄。

眼睛卻仍然緊盯腳下。

他緩緩拔出長劍。

眼睛沒有絲毫移動。

“心逸姑娘,不要打擾天機子前輩禦敵,到我這裡來。”關千劍這樣說,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腳下。

心逸用細碎的銀牙扭動嘴唇,嬌聲道:“你讓我怎麼樣,我就怎麼樣嗎?你當我是什麼人!”

關千劍不語,微微動氣。

天機子向她連使眼色。

心逸無法不聽天機子的話,——其實是無法不聽內心真實的聲音,扭頭向關千劍邁開小碎步,顯得極不情願,口中還在嘟囔着:“來就來,哼!”

心逸走到關千劍左手邊,頓了一頓,伸出食拇兩指,捏住他的衣袖。

關千劍小聲命令:“抓着我的手。”

心逸聽到他這話,喜從天降,有如盛夏天飲了一杯冰鎮蜂蜜,通體舒泰。在那一刻,她想的是:他心裡畢竟有我!

但她還想取得更大的勝利,提高聲音道:“你說什麼?我老人家沒聽見,麻煩你男子漢大丈夫說話,別像蚊子鑽進夜壺裡。”

關千劍低喝道:“生死關頭,不要貧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