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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文昊才回到府里,在書房的圈椅里舒舒服服地坐下,手裡把玩着一支赤金的蝶戀花挑心,看那上面嵌着的指甲蓋大的紅寶,是個值不少銀錢的女子的首飾。他摩挲着精緻的赤金花瓣,嘴角噙着一絲笑,廣和樓那小旦金玉顏着實是貌美多情,又是個知風雅的人,跟着他出去打了兩次茶圍,聽了幾句甜言蜜語,就送了這貼身的首飾作為定物與他,叫他怎麼能不得意。

他拈着那支挑心湊近鼻端,似乎隱約還可以聞見金玉顏發間的桂花油的香味,實在是叫他心蕩神馳。看了一會,他放下了那支挑心,忽而想到,若是把這支挑心送了與齊娘子,只怕她又不知道會歡喜成什麼樣子了,一想到那樣嬌弱怯生生的模樣,對着他感激又欽慕的樣子,看得他滿心得意與熨貼。

只是還不等他再美滋滋地想下去,小丫頭進來屈膝道:“三爺,西廂房蓮姨娘打發人,說是身子有些不好,想請三爺過去瞧瞧。”

薛文昊一驚之下,心中那點子遐思已經飛到九霄雲外,把那支挑心隨手攏在袖子里,起身道:“怎麼會不好了,可打發人去請郎中了?”蓮姨娘肚子里可是有他的子嗣,她病了就罷了,可不能讓肚子里的孩子有什麼差池。

小丫頭低聲道:“婢不知,只是照着吩咐過來的。”

薛文昊也顧不得再想什麼齊娘子,大步跟着小丫頭去了內院。一進西廂房門,就見蓮姨娘委委屈屈地躺在小榻上,一隻手用衣袖掩着臉,一隻手扶着肚子,一旁的春香低聲勸慰着,好似受了什麼委屈一般。他沉着臉,大步進去:“這是怎麼了,身上有什麼不好,可請了郎中來瞧過了?”

聽見他進來了,春香忙拜下去:“三爺來了。”

蓮姨娘這會子拿下衣袖露出臉來,卻是紅着眼眶望着薛文昊:“三爺可算是回來了。”她扶着春香就要起來,“三爺安好。”就要給薛文昊見禮。

薛文昊皺着眉,上前一把拉住她:“罷了,你有了身子,這些不必講究了。”看着蓮姨娘,“這是怎麼了,不是說身子不好?”

蓮姨娘委委屈屈在小榻上坐了,吩咐春香給薛文昊端了參湯來,這才道:“也不是身子不好,是妾身這幾日眼皮直跳,又是諸事不順,今兒一早起來時,爺先前賞的那隻擺在窗邊的美人瓶好端端地就掉了下來,砸了個粉碎,唬地妾身到這會子心還怦怦亂跳呢,不信爺摸摸看是不是。”她握着薛文昊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煞白的小臉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薛文昊想不到是因為這個,瞧了眼窗前,果然往日擺在那裡的青花美人瓶不見了,他笑了:“原來是為了這個,不過是只瓶兒,沒了就讓人去東廂房再領就是了,哪裡值當嚇成這樣子。”

蓮姨娘撅着嘴兒,嗔道:“不是為了一隻瓶兒,而是這每日心驚肉跳的,妾身連睡也睡不好,吃也吃不下,豈不是累着肚裡的哥兒。”她低低聲說著,“妾身已經拖了人去問過王師婆了,她也說是婦人有了身子,會氣運低些,難免會衝撞什麼,還得要爺在房裡多鎮着些才會好。”

薛文昊聽她說起王師婆,很是不耐煩,在他看來那些裝神弄鬼的婆子最是惹禍,只是蓮姨娘如今有了身子,他也不好太過苛責,只能含糊應着,又見她白着臉怯怯地依偎在懷裡,也不好再拒絕了,只好答應多留在西廂房裡陪陪她,讓她寬心,不會因為受驚動了胎氣。

蓮姨娘自然是歡喜不盡,殷勤地吩咐人準備了晚飯,不顧自己有了身子,親自伺候薛文昊用了飯,又是溫柔小意地陪着薛文昊在院子里散了散,待到掌了燈要落栓了,才送了薛文昊出來,也是因為她有了身子,不能伺候薛文昊了,不得不送了他出西廂房。

可薛文昊才走出西廂房,還沒沿着迴廊走出多遠,就看見東廂房那邊院子有人向這邊過來,走到他不遠處便聽到桂姨娘驚喜地聲音:“是三爺,三爺安好。”她帶着小丫頭盈盈拜下去。

薛文昊愣了愣,道:“你怎麼在這裡?”

桂姨娘嬌羞地道:“妾身想來看看蓮姐姐,不想在這裡遇見了三爺。”說是來西廂房看蓮姨娘,卻是瞧也沒瞧西廂房的方向,一雙杏眼含情脈脈只望着薛文昊。

薛文昊瞧着她那深情的模樣,笑了起來:“她才歇下,你就不要過去擾了她了。”伸手拉起她來,“有些時日不曾去你房裡了,瞧着你好似清減了些。”

桂姨娘滿心歡喜,忙道:“妾身一心想着三爺,心裡有所挂念,所以才會……”她輕聲說著,“昨兒給爺新裁了件衣袍,卻不知道合適不合適,爺不如去房裡試一試?”

薛文昊哪裡會不明白她的意思,邪邪一笑:“你既然這麼有心,那就去試試吧。”桂姨娘羞紅了臉,卻是半步不肯停下,跟着薛文昊回南廂房去了。

蓮姨娘遠遠站在自己廂房的廊下,看着薛文昊跟着桂姨娘走遠了,氣得直咬牙,許久才憤憤回了房,春香想勸兩句,卻被她狠狠瞪了一眼:“終究還是你們沒一個有用的,我現在有了身子不能伺候,給了你們出頭的時候,卻沒一個能讓爺多看一眼的,倒讓那個賤人又鑽了空子!”

春香又羞又急,低着頭道:“婢不敢。”

蓮姨娘啐了她一口:“你就看着那麼個賤蹄子爬了三爺的床,還抬了姨娘,我讓你留三爺都留不住,真是無用!”只是她惱歸惱,也知道這會子不是跟南廂房鬥氣的時候,讓桂姨娘沾光,總好過被官家出身的齊娘子進了院子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