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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平侯府這些時日忙得是不可開交,採買的單子如同流水一般從瓊華院往外傳出去,陳氏帶着婆子們清點庫房,置辦聘禮,半點都不敢怠慢,只因為禮部定下的薛文昊尚公主的日子越來越近,若不能儘快把這些準備妥當,在納徵禮上丟了臉面,那可就是藐視皇恩的大罪。

就在陳氏拿着長公主命人送來的聘禮單子與婆子商議着採辦之時,丫頭快步進來回話:“老夫人與二夫人來了。”

陳氏忙站起身來,迎了出去,心裡卻是一沉,薛老夫人這會子來,只怕沒什麼好事。

出了廂房,她就看見一身松綠團花褙子,髮髻梳得一絲不苟格外板正了身子的薛老夫人扶着姚氏的手走過來,只是她步履間還是有些蹣跚踉蹌,終究是沒大好,可她已經急不可耐來了瓊華院了。

陳氏忙拜下去:“老夫人安好。”

薛老夫人艱難地咧了咧嘴:“世子夫人可真是辛勞,尚公主這麼大的事都自己一手操辦了,連我都沒能沾上一點,還真是費心。”

這話陰陽怪氣地,讓陳氏臉色白了白,只是她素來溫和穩重,低下頭輕聲道:“老夫人身子剛好,不敢拿了這些去擾了老夫人清凈,才自己拿了主意的,只是這些單子都是長公主命人送來的,不敢有怠慢。”

薛老夫人一聲冷哼,瞧也不瞧拜在地上的陳氏,徑直朝着廂房走去:“咱們去瞧瞧到底怎麼樣了。”帶着姚氏停也不停地走了。

陳氏咬牙起身來,扶着丫頭的手忙忙跟了過去,吩咐婆子把聘禮單子和置辦的物件都抬了過來,給薛老夫人過目。

饒是早有心理準備,可薛老夫人和姚氏還是被壽寧長公主讓人送來的聘禮單子給嚇了一跳,一疊子聘禮單子拉開來足足從手裡盤到地上都有兩圈之多。一臉震驚的姚氏仔細看去,更是臉色發白:“……我的青天,這也太貴重了吧!”她指着單子上的那一列列物件,臉色很是難看,“單單是各色衣料都有四五百件,還有這些上好的貂狐銀鼠,也足足有三百餘件了,這哪裡是聘禮單子,怕不是要把整個侯府都給送去了吧。”

看着單子上的一樣樣物件,她怎麼能不眼熱,好些是她聽都沒聽過的,連二房都沒有的,如今都做了聘禮送去壽寧長公主府了,她當初嫁來的時候可是只三牲六畜和茶酒,哪裡敢想這些,如今侯府里處處拮据,就為了湊齊這個單子上的物件送過去。

薛老夫人看了眼那單子上物件,心裡也是一痛,想不到尚公主這樣的好事,偏偏還要花這許多銀子,就單單看看衣料這些怕是都不下萬兩銀子了,那樣長的聘禮單子,豈不是要好幾萬兩銀子?

她一時胸口又悶了起來,好半天才緩了過來,無力地向著陳氏道:“那宮裡的恩賞與公主府的陪嫁單子可來了?”

陳氏讓婆子送了上來,輕聲道:“宮中帶了話出來,壽寧長公主是皇上與康王的長姐,孀居多年,此次賜婚格外恩厚,賞賜比別的公主多了好些。”

看着賞賜與陪嫁的單子,薛老夫人臉色才好看了許多,甚至有了笑容,那兩張單子可是不比聘禮單子少多少,何況賞賜的都是上好的貢品,比宮外這些可要貴重多了,如此算來,廣平候府尚了公主倒是有不少盈餘,還能多得些好處。

她心裡很是滿意,越發覺得當初想着讓薛文昊尚了壽寧長公主是再好也沒有的事,若不是她想盡法子,如今沈氏那個禍害還在侯府里呢!她一時底氣也足了起來:“讓她們把準備了的那些頭面首飾衣料子都拿出來瞧一瞧。”

婆子們捧着一盤盤頭面衣料出來,一一放在薛老夫人面前,一時間廂房裡金光燦爛流光溢彩好不耀眼,把姚氏的眼都看花了,直愣愣地望着那一盤盤聘禮。

陳氏細聲細氣上來說著:“這一盤子是點翠鳳鈿頭面,那是攢珠珊瑚累絲頭面,那邊是和田白玉雕花頭面……”一盤盤讓人端過來給老夫人過眼。

薛老夫人目光雪亮看着那些頭面衣料,冷冷道:“都是請哪一家鋪面做的?”

陳氏道:“頭面首飾都是請集寶齋的當家師傅打的,衣料是錦繡閣的綉娘們做的。”集寶齋與錦繡閣都是京都一等一的好鋪子,尋常人家就是有銀子都請不到師傅們做。

姚氏在旁撇了撇嘴,自來知道陳氏做事滴水不漏,這樣要緊的差事自然是尋不出什麼不是來,只怕這一回老夫人也難有什麼話說,約莫也只能由着陳氏打點了。

薛老夫人卻是冷笑兩聲:“我只當世子夫人真心是盡心儘力替侯府打點尚公主的聘禮,沒想到卻是別有心思,竟然把主意打到了聘禮上面,卻也不怕長公主怪罪下來,把侯府治了罪。”

陳氏一愣,忙道:“老夫人,兒媳不敢有什麼別的心思,這些都是上好的,照着聘禮單子準備好的,哪裡敢有半點欺瞞之心。”

薛老夫人懶懶往椅子上靠了靠,笑容冷如冰霜:“這麼說,還是我瞧錯了不成?”她指了指那一盤子攢珠珊瑚累絲頭面,“我雖然上了年紀,身子不好,可也不至於老眼昏花到識不得珠子,這上面明明是東珠,哪裡是單子上寫着的合浦南珠!”

眾人朝着那頭面上看去,只見寶光灼灼的鳳鈿上嵌着好幾顆拇指大小的珍珠,看着圓潤潔白有光,瞧不出什麼來。

薛老夫人見姚氏也是一臉糊塗,冷笑一聲:“東珠與南珠可是大為不同,東珠不過是個大圓潤,南珠卻是顏色瑰麗,在光下瞧來還能是彩色的。”她冷冷看着陳氏,“咱們世子夫人拿着這東珠充了南珠送去長公主府,難不成是想害死這一府的人?如此私心還能打點陪嫁的事?”

陳氏一時面白如紙,她其實是知道這珍珠頭面的事,只是因為這樣大的合浦南珠實在難尋,聘禮又趕着送去長公主府,她只能答應用東珠頂了南珠用着,原本也不是什麼大事,畢竟這聘禮單子上首飾足足有好幾百件,長公主也不會一一戴過,都是放在庫房裡罷了,可沒想到被薛老夫人一眼看出來了。

她只能咬牙拜下去:“是兒媳的不是,只是這東珠與南珠,兒媳實在看不出不同來,才會混淆了去,這會子聽老夫人說了,也就知道了,不敢再有差錯了。”

薛老夫人望着她,滿眼輕蔑:“這倒也怨不得你,終究是小門小戶出來的,哪裡見過這些,就是在侯府這些年也沒學着我一星半點,還是上不得大檯面。”她望了眼姚氏,“罷了,這尚公主的事也不能都交給你一個人,若是你有點差錯,豈不是要害了侯府。你管着打點宴請的席面戲班子就好,這些聘禮與陪嫁交給老二媳婦吧,我看着她就是了,必然不會有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