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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文昊是天黑透了才回了侯府的,他神色恍惚地從馬車上下來,沒有理會薛興打着的傘,踩着雪往侯府里進去。他出去一整日了,去了好幾處相熟的公侯府里,想與那些平日里一起吃酒聽戲的爺們借些銀子,他思量着欠了長樂坊八千多兩銀子,興許每一處借上些湊在一起就能還上了。

可是教他失望了,那些往日里與他稱兄道弟一起聽戲打茶圍,吃的醉了的時候恨不得桃園結義拜了把子的人們,聽說他要借銀子,都一個個縮了頭,不是推說身上銀子花光了,就是說要過年了,府里公賬上也拿不出銀子來,他走了一整日,竟然一兩銀子也沒借到,到了臨安伯府時,想着高宏宣總能借上些銀子,卻聽看門的小廝說,他們二房裡這會子正鬧得不可開交,孫氏不知道得了什麼病,請了太醫都治不好,已經爛了臉不敢出門,高宏宣鬧着要休妻呢。這樣的情形,他自然也不好再進去向他借銀子,只好悻悻而返了。

等他回了瓊碧院,脫了被雪沁濕了的衣袍,換了靴子,在抱廈里坐下吃了一盞熱茶,身子才暖和起來,可是他心裡卻是亂得不成樣子,眼看着那八千兩銀子每日往上漲着利錢,若是再不想法子還,只怕就更還不上了,可他上哪弄那麼多銀子去?!

薛興小心翼翼地進來,替薛文昊把吃幹了的茶盞續上熱茶,低聲道:“三爺,三夫人打人來說桂姨娘怕是病了,想請三爺過去瞧瞧。”他心裡很是忐忑,這幾日薛文昊的脾氣越大了,連他這個伺候久了的長隨都不敢惹了他不痛快,只怕挨一頓皮肉之苦。

薛文昊惡聲惡氣地道:“我又不是郎中,去瞧瞧有什麼用!”他很是不高興,“讓她請郎中去,這些小事還來煩我!”他現在哪裡還有心思理會姨娘病了這樣的小事。

薛興應着,硬着頭皮又道:“只是三夫人說蓮姨娘怕是也有些不好,三爺可要去瞧瞧?”

蓮姨娘身子不好?薛文昊皺了皺眉,倒不似方才那樣不耐煩了,畢竟蓮姨娘肚子里懷着的可是他的孩子,他就算是再不歡喜,也得顧念着子嗣。

“可讓人請了郎中來看了?”薛文昊揉了揉額角,站起身來向外走去。

薛興道:“倒是不曾,蓮姨娘說是身子重了胃口不好,不讓請郎中,只是想與三爺說說話。”他猶豫了一會,才接着道:“三夫人還說南廂房已經快沒了花用了,三爺好些時日不曾進內院,她瞧不過去,讓人送了一百兩給桂姨娘。”這是沈若華讓他說的,他照着吩咐說了,卻滿心迷惑,三夫人這究竟是要做什麼?就不怕三爺又打她陪嫁的主意?三爺這會子可是正四處借銀子要還長樂坊的賭債呢!

薛文昊先是鐵青了臉,沒想到沈若華真的鐵了心,不肯給西廂房與南廂房一兩銀子的花用,還讓人這樣來催他,這簡直就是生生打他的臉,可是他忽然想到,沒錯,沈若華有銀子!之前鬧了那一場她可是要回了兩萬八千兩的陪嫁壓箱銀子!只要她肯給這筆銀子,他哪裡還用愁到處去借銀子!

一時間,他如同醍醐灌頂一般,懸了好幾日的心頭的石頭着了地。如此真是再好也沒有了,他這就去找沈若華拿了銀子,明日送到長樂坊換回借據,便不用再擔憂這些事了!

薛文昊腳下的步子輕快起來,陰鬱多日的臉上露出輕鬆的笑容來,他向著內院快步走去,吩咐薛興:“明日一早隨我去長樂坊。”

薛興在垂花門前停住了步子,憂慮地看了一眼走進去了的薛文昊,他始終想不明白,三夫人那樣明白的人怎麼可能不知道三爺會去找她拿銀子,為何還要他來提醒三爺,難不成她是真心打算替三爺還了那些賭債?

薛文昊卻是不知道薛興的疑惑,他步子越走越快,進了東廂房的門,也不等丫頭再去通報,上前一把撩開帘子,進了廂房裡去。

東廂房已經掌了燈,沈若華正與夏嬤嬤坐在小榻邊說著話,青梅在一旁綉着鞋面子,一派安詳的情景。見了薛文昊闖進去,青梅微微蹙眉放下手裡的活計,起身來屈了屈膝:“三爺。”

沈若華與夏嬤嬤也停下了說話,望向闖進來冷着臉的薛文昊,臉上露出微微的笑來:“三爺怎麼過來了?”

薛文昊原本着急要向她開口要銀子,可見到她那副平靜無波的臉時,忽然想起來了,眼前的沈氏可不比從前,已經不是那個任由他開口索要就會乖乖聽命的人了,之前侯府里鬧的事可都是她的手筆。

他生生轉了口,轉身在椅子上坐下,帶着些賭氣的語氣:“這是我的院子,我為什麼不能過來!”他看了眼如臨大敵的夏嬤嬤與青梅,很是不悅地道:“你們都退下,我有話與你們夫人說。”沒見過那個府里的爺回自己的院子,卻被丫頭婆子當成敵人一般守着防着的,沈氏真是把腦子給病糊塗了吧!

沈若華並不順着他的話,開口讓夏嬤嬤與青梅退下,只是望着薛文昊道:“三爺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不必麻煩了。”

薛文昊臉上很是掛不住,本能地就要開口訓斥她,卻忽然想起還得讓她答應給銀子的事來,只得忍住了,卻是拉長着臉與她道:“你從那壓箱銀子里拿一萬兩與我,我有用處。”他從前都是這樣與沈氏開口的,沈氏二話不說就給了他,還會陪着笑巴結着他,討他開心,這一回他自然也是這樣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