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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兒就是正月十五了,除夕夜在兵慌馬亂中渡過的百姓們重新找到了節日的感覺,雞鳴驛的官員們自從何參將抑鬱離去後,彼此歡宴邀請也漸漸頻繁起來。

吳千戶所說的馬上就要下來的吏部任命直至十天後才姍姍來遲,讓楊凌充分見識了一番秘密情報系統和官府正常渠道之間效率的差距。

今日閔縣令設宴款待畢都司,雖然朝廷的賞罰還沒頒布,但是人人都知道閔知縣升遷在即。懷來雖然打了敗仗,責任卻不在縣令,而縣令身為文官,卻能手刃敵酋王子,在聖上和大學士們看來,它的政治意義遠遠大於戰爭的實質。

酒酣耳熱之際,閔知縣笑嘻嘻地湊到楊凌面前,低聲道:“我的楊師爺,本縣的妹夫已給我送來消息,京城要調我去南方,聽說是調任海寧鹽運司副使。”

楊凌不知這官兒是多大的品秩,看閔知縣滿面春風,想必是個不小的官兒,再說海寧比這窮荒僻壤的邊陲,自然不可同日而語,是以忙拱手道:“恭喜大人,賀喜大人”。

鹽運司副使是從五品的官,象閔文建這麼一個三等縣的知縣,可算是連升三級了,最重要的是鹽運使那是絕對的優差,那一帶的鹽商都是富可敵國的億萬富翁,手指縫裡隨便漏出一點來,都夠人吃一輩子的了。

閔知縣喜得眼睛都看不見了,連連擺手道:“小聲些,小聲些,詔命還沒下來,可說不得。”他看看正杯籌交錯、談笑風生的的眾官吏,又對楊凌道:“本縣過去後一旦穩定下來,便會幫你活動,將你也調到江南,本縣在這鳥不生蛋的雞鳴呆了兩年也毫無建樹,你一來,本縣就升了官,你可是我的福將啊”。

調到江南固然好,可是我還有命享福么?再說我目前公開身份是驛丞,暗下已是比您老大還高上一級的錦衣衛百戶,沒有錦衣衛點頭,想調動哪有那麼容易?

想到這兒楊凌勉強一笑道:“大人對卑職的關愛栽培,楊凌實是感懷與心,無以回報”。閔知縣瞧他神思不屬的,不禁呵呵而笑,他在楊凌肩上捶了一拳,親熱地道:“大丈夫志在四方,不要這麼沒出息。再說我上任後怎麼也得一年半載才能找機會把你調去,你要是痛快點兒,這麼長時間連孩子都生下來了,既然有心,就早點下手,不要婆婆媽媽的。”

楊凌如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什麼什麼?卑職怎麼聽不懂大人的話?”閔知縣把嘴一撇,斜着眼睛道:“你小子不老實,此事已盡人皆知,還要瞞着我么?嘿嘿,也難怪你藏着掖着,那妞兒還真是嫩的掐一把都出水兒,不過你放心好啦,老子不好女色,哈哈哈。。。。。。”。

楊凌一頭霧水地還待追問,畢都司已大着舌頭把閔知縣招呼了過去,他疑惑地轉過身,劉典史又舉着杯笑吟吟地走來,舉杯賀道:“楊老弟,恭喜你雙喜臨門,前日榮任驛丞,不日又要小登科,到時劉某可要叼擾一杯水酒了”。

“哪裡哪裡,劉大人客氣了”,楊凌陪着笑飲了一杯酒,這才反過味兒來,金榜題名大登科,洞房花燭小登科,他說自已小登科是什麼意思?”

楊凌想問個明白,可是這些人也只是喝得興起四下攀談,逮住個人就嘮上兩句,劉典史說完就晃晃悠悠直奔王主簿去了,楊凌目光追着他,連黃縣丞走到身邊也未注意。

黃縣丞踱到他身邊,輕咳一聲,微笑道:“閔大人榮升在即,憑你的資歷和閔大人的關係,依老夫看不消幾年你便可官至七品,再以後能否魚躍龍門,要看你的福氣。你還年輕,只須謹慎為官,一朝風雲際會,前途自然無量,急是急不得的”。

楊凌見是黃縣丞到了,忙恭敬地道:“多謝黃老指點,學生受教!”

黃縣丞見四下無人注意,忽然壓低嗓門道:“不過這次的事你可莽撞了,馬家雖已沒落,畢竟曾是官宦人家。如今你們的事已經盡人皆知,你何以遲遲不行買妾之資?若是囊中羞澀,老夫這些年還有些許積蓄,你且先拿去應急。”

楊凌大吃一驚:“黃老,您說什麼?納妾?這......這......我幾時說過要納妾,再說馬家小姐蔫有為人作妾的道理?”

他這一說,把黃縣丞也嚇了一跳,忙一迭聲道:“謹聲,謹聲,慎言,慎言,你胡說些什麼?為人作妾固然臉面上不太好看,卻也不會有人笑她,你如此說話,萬一傳揚出去,馬家小姐還能活么?”

楊凌瞠目道:“黃老,倒底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怎麼學生聽不明白?”

黃縣丞笑道:“納妾聘美,乃是風liu雅事,你還臉嫩什麼?那日你與馬小姐返城,我等與閔知縣曾聽馬小姐述及曾與你在山林雪洞之中共渡一夜......”。

楊凌聽了這才恍然,不禁呵呵笑道:“黃老果然誤會了,我與馬小姐只因天寒地凍,不得已藏身雪洞之中,可不曾有任何......”,說到這裡,他想起兩人曾相擁一晚,就算擱在現代也夠暖昧的了,一時便說不下去。

黃縣丞捻着鬍鬚,有些不悅地道:“孤男寡女共渡一夜總是事實吧?她既當眾說出這番經歷,顯然對你已有情意,女子名節要緊,她還能擇夫再嫁不成?為富要仁、為官要正、為人要義,你是讀聖賢書的人,難道這點道理還不明白?我視你如子侄,才對你如此推心置腹,你可切勿自誤呀”。

楊凌為之語塞,一時再也說不出話來。。。。。。

貼着信道牆根,積雪被楊凌踩得咯吱咯吱直響,走到第四進驛館,抬頭看見馬憐兒院中的燈籠亮着,楊凌想起晚宴上黃縣丞說過的話,心中一動,慢慢踱了過去。

房門未關,燈下看見有煙火氣從裡邊冒出來,楊凌走到門口,只見馬憐兒坐在灶前馬紮上,一手托着香腮,一手向爐膛里遞着木柴,好象很無聊的樣子,姿態嬌慵動人。

火光映着她白晰如玉的臉龐,閃映出美麗的紅暈,那雙嫵媚動人的眼睛隱隱透着成熟的韻味。磨難使人成熟,這位大小姐如今比起初相逢時,少了幾分飛揚和輕佻,不經意間已具有幾分嫻靜穩重的氣質。

楊凌輕輕敲了敲門框,馬憐兒抬頭看見是他,眸中驀地閃過一抹喜悅和親切,她興奮地想要站起來,卻又馬上收斂了外露的感情,莞爾一笑道:“自打回了城,可有日子沒見你了,宴席散了么?”

楊凌心中一動,忍不住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去參加酒宴?”

馬憐兒不答,只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楊凌頓時一窒,他已知道,這些天來馬憐兒想必無時不刻不在關注着他的行止。在五柵嶺的那個夜晚,她說過的那些話,真的是開玩笑么?

“她既當眾說出這番經歷,顯然對你已有情意,女子名節要緊,她還能擇夫再嫁不成?”品味着黃縣丞說過的這番話,楊凌忽然明白過來,自已不知有這麼多禁忌,馬憐兒會不知道么?她說出那些事,明顯是在製造一種既成的事實,利用輿論使自已娶她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