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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9風雲漸起

風停了,雪卻越下越大,密密的遮人雙眼。這是入冬以來第一場大雪,大雪甫下時天氣並不冷,反而變的比較暖和,楊凌愜意地吸了口清新的口氣,鬆開了昂貴的白狐皮裘的帶子,腰間的佩劍劍鞘掙脫了束縛,尾端叮噹擊打着馬鞍。

雪一下起,街上行人便少了,一些百姓攏着袖子,縮着脖梗匆匆行走着,小販們撐起油傘,仍在街頭叫賣着,要過年了,能多掙幾文,給老婆扯塊料子、給娃兒買些灶糖、臘肉吃,就是這些市井小民最大的願望和滿足。

這樣的大雪恐怕‘諸王館’今日不會再徵選駙馬了吧?楊凌忽然不想去了,這樣的天氣應該和三五知已臨窗而坐,泥爐培酒,如果再涮點肥嫩的黃羊肉,那才快意。

到了十字路口,楊凌扯住了馬韁,猶豫着是去找楊慎、去豹園還是成國公府和幾位王侯好友喝酒消磨時光。就在這時,噹噹兩聲,忽地兩件物事不知從何處盤旋而來,在空中滴溜溜打轉。

待到餘力已盡,兩件東西在空中自轉懸空的力道失去,雙雙跌落在地上,因為初雪鬆軟,東西竟未摔碎,楊凌凝目望去,卻是兩個普通的酒杯。

楊凌名義上已經辭去公職,成為國公,雖說兼着威武將軍職、轄制外四家軍數萬鐵騎,可是為了避嫌,他出行從不讓軍兵護侍,只讓自已的家將相隨。

這些人都是吳傑精心挑選出來地勇士。不但訓練有素,而且大多有一身武藝,其中有些還是招募來的出身武林世家的高手。

一聞有警,這些人立即四下護住楊凌,外圍的則警戒各個方向,提防有人暗放冷箭。兩個身手最高的侍衛華邊和洪星,分別是北派譚腿和鷹爪門投效的高手。華邊一腿可以掃斷三根木樁,洪星的鷹爪功分筋拆骨。也十分了得。這兩個人地外家功夫都練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極本不將這種機巧使力地功夫放在眼裡,他們耳目靈聰,辨出擲出酒杯的方向,立即飛身下馬,雙雙向正對面的一家小酒店撲了過去。

楊凌一手按在腰間,悄悄握住火槍手柄。眯起眼向小酒店中望去,店面很小,加上大雪,雖然大門開着,可是迎門卻只有一位酒客坦然獨坐在那兒自斟自飲。

一襲玄黑,膚色如雪,頭頂的秀髮挽於肩後,額頭只系著一道白綾。這是一個江湖人的打扮。纖細的腰肢,傲人的**曲線,側面而坐時嬌美地臉部剪影,顯示着她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

她轉過了臉來,那黑白分明的雙眸、秀美動人的五官,隔着迷離的雪幕。清晰地映入了楊凌的眼帘。楊凌身子一震,立即喝道:“住手!”

華邊和洪星已經逼到了門口,兩人一個善攻下三路,一個善取上三路,瞧見店中只是一個年輕女子,二人正打算同時動手,一舉將她擒下,忽聽到國公吩咐,二人不由一怔。

楊凌眼神發直地望着店內,玄衣女子沒有再看他。她輕輕轉過了頭去。只從盤中又取出一隻酒杯,放在她的對面。

對面沒人。那女子卻擎起壺來,酒水入注,旁若無人。

心有靈犀,楊凌立刻翻身下馬,一步步向酒店走去,華邊和洪星緊張地迎上前道:“國公爺”。

楊凌淡淡一笑道:“這是我.........一位故友,你們退下”。

楊凌大步入店,走到玄衣女子對面緩緩落座,目視着眼前女子說道:“店家,請先出去一下”。

隨着聲音,“咚”地一聲,一大錠銀子反手擲在櫃面上,手法雖遠不及那女子,可是無論是腕力還是技巧,分明也是練過功夫的,女子淡淡如冰雪地素顏不由為之一動。

店老闆一見足有十兩銀子,立即抄在手中,二話不說便退了出去。

對面的女子雙睫低垂,細密美麗的睫毛掩住了她的眼神,嘴唇抿成了一線。

“但願今日一別,從此相見無期”,這是她當日說過的話,為什麼她又主動找我?細細的打量,風霜似乎未在她地嬌顏上留下一點痕迹,容顏仍然俏美如畫,只是,那雙眸子里,滿是徬徨無助和軟弱,四目相對時,乍起的那一抹釅釅的神韻,意味着什麼.........

“我答應過你,會勸服我爹,不讓他再被楊虎蠱惑”,崔鶯兒露出一絲似哭似笑的神情:“現在,我爹再也不會跟着楊虎造反了”。

楊凌心頭一松,欣然道:“老爺子改變主意了?”

崔鶯兒幽幽地道:“他死了.........”。

楊凌心中一震,一時訥訥地接不上話來,他知道剿匪官兵把霸州山寨全都拔了,也知道崔老爺子中了亂箭,只是未想到練武人的生命,也是這般的脆弱。

難怪她柔媚低婉,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原來她.........,父親又被官兵殺死,霸州山寨全被夷為平地,一切皆緣於她卑鄙的丈夫和她的盲從,她為此不知已受了多少心理折磨。

楊凌凝視着她,蒼白的臉透着落寞,自分別後,她更瘦了,下巴尖尖地,放在桌上地手腕纖細的彷彿一折即碎。這還是當初那個豪氣干雲地紅娘子嗎?

家沒了,父親死了,丈夫形同陌路,自已又對她做過.........

楊凌心裡一熱,忽然衝口說道:“你.........可有什麼去處?留下來。我來照顧你,可好?”

崔鶯兒的雙眸驀地一睜,眼底有一道奇異地光彩閃過。楊凌緩緩地道:“我去四川,九死一生,經此一事,我對很多事的想法和以前不同了。責任,不能逃避。幸福,不能等待。崔鶯兒不該承受這麼多苦難,拋開那些世俗之見,留下來,讓我來照顧你一生一世,好不好?”

崔鶯兒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有感動、也有歡喜,默默地注視良久。她才移開目光,輕輕說道:“我嫁過人,還是個女賊,尋常百姓人家也不敢要我,你是堂堂的威國公,不嫌我?”

楊凌心裡一松,輕笑道:“崔鶯兒天下奇女子,我只怕你嫌我”。

崔鶯兒低下了頭。細白的牙齒咬住了薄唇,半晌才低低說道:“指揮官兵清剿老寨的人,是霸州指揮周德安。”

楊凌眉尖一蹙,奇怪地道:“什麼意思?”

崔鶯兒抬起頭來直視着他道:“我三次潛入軍營行刺,都失敗了,周德安藝出少林。自身武藝不凡,首次遇襲後就加強了防衛,我一直找不到機會再下手。現在,他奉調去金陵為官,趕回兵部報到,我就是尾隨他來的”。

楊凌心裡一跳,遲疑道:“你的.........意思是?”

“請你、幫我、殺了他!”

楊凌頓時默然。

崔鶯兒偏過臉去,輕輕地道:“我知道.........這樣要求難為了你。可是周德安該殺!我對爹說了他背棄兄弟、陷殺霍五叔地事,爹很生氣,楊虎苦求許久。我爹還是撤回了對他的所有援助。還斥罵他難成大事,要他以後安分守已。老寨地人已經放棄造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