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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個圓滾滾的銀錠子站在“小”上,好喜人。

賭師沒覺得喜,才五十,人家大肥羊連個戒子都不用摘啊。

土豪呆了,用什麼好呢?揉了揉腦袋,拿出銀票來,一張一張翻,最後揀了一張出來,放在“大”上。

“一百。就這張還算差不多。”

賭師實在忍不住道:“這位爺,你想押多少都成,沒規定的。”

多多益善啊,把您手指頭捋一捋,脖子抖一抖,懷裡掏一掏。

只要您那一沓子銀票撩上來,咱保管讓韋二他贏上一回。

反正韋二的,早晚是賭坊的。

方才土豪翻銀票的時候,賭師看得分明,裡頭最小的面額一百沒錯,就那麼一張。再往上就直接到三百了。還有大額票子,可是論千的。

我的爺,您倒是出手啊。

賭師恨不得給他跪下。

啪——,土豪拍了桌子,大金戒子明晃晃的。

“瞧不起我兄弟是吧?五十兩不是錢吶?你打我兄弟的臉就是打老子的臉。什麼玩意兒,玩就得玩個旗鼓相當。拿錢壓人,想讓老子不光彩是吧?沒安好心。”

賭師嘴角直抽,你拿韋二當兄弟還贏着人家玩兒?這是非跟韋二杠上了是吧?

沒什麼好說的,韋二輸。

五十兩沒了。

一枚枚的小銀錠就那樣依次從韋二眼前晃過。土豪尤其過分,非得在他眼睛前邊掂一掂。

“兄弟,再來。”

再來個毛線!

韋二身上所有銀子都沒了,而且他與黃尚善有約定,來賭坊身上只帶賭資,什麼玉佩墜子零花錢的,都沒有,一文錢都沒有。

若是往常,輸乾淨之後韋二轉身就走不停留,可今個兒不知怎的,韋二死死盯着骰子,一會兒兒看看賭師,一會兒看看土豪,愣是沒挪動地方。

土豪又催:“兄弟,趕緊的。”

賭師當然知道韋二是沒錢了,提議:“韋二爺,賭坊給借點兒,記您賬上?”

韋二沒開口,土豪先不幹了:“沒錢了?借錢跟爺賭?那有什麼意思?不玩了,不玩了。”

說著起身要走。

賭師一慌,忙拉着他又坐下。

“咱這人多了去了,客人再跟別人來幾局也是一樣的。”

土豪搖頭:“我就瞧着這兄弟順眼。擱老家,老子沒少輸,家裡婆娘險些捆了老子去。幸好爺跑得快…好不容易才碰上比我還手臭的。我還沒過足贏錢的癮呢。”

賭師無語,原來這位是外地白羊一隻,遇見韋二這隻萬年翻不了身的大白羊,找優越感來了。

韋二死死盯着桌子看,手在袖子里捻啊捻。

沒銀子了。

“沒銀子了啊。”土豪又站起來:“不玩了,不玩了,爺還要去找香雪樓的凝露姑娘耍呢。”

凝露,頭牌呀。

賭師忙又拉住他,卻是問向韋二:“韋二爺,記個帳?”

土豪掙扎:“沒意思。”

兩人拉扯着,韋二忽然抬了頭,通紅凌厲的雙眼。

“我回去取銀子。”

賭師嚇了一跳,這韋二怎麼看着這麼嚇人呢?

土豪不耐煩:“誰等你,凝露姑娘還等着爺呢。”

拽着貂皮要走,突然韋二猛的跳過來,一把拽住土豪的胳膊。

“你不準走。”

土豪不耐煩又忍耐:“兄弟,咱明個兒再來,成不成?人家說,良宵——”

“你隨我去取銀子,再回來賭。”韋二惡狠狠道。

土豪生氣了:“明個兒不一樣嗎?你打攪我做新郎,兄弟,這你可不地道。”

一個非得要走,一個非得拉着他回家取銀子。

急的賭師使出渾身解數來勸,才勸動了土豪坐下來,茶水果子伺候着,讓人隨韋二回家取錢。

土豪在他後頭喊了聲:“再十兩十兩來,哥哥可不奉陪了。”

賭師適時加了句:“是是是,爺您票子都是上千上千的。”

韋二腳步一頓,出了賭坊,外頭寒涼的風沒讓他沸騰的腦子冷卻下來,反而更加叫囂:不管付出多少,贏那個土鱉一把!

賭坊的人守在清海伯府門外陰影里,韋二進去沒多久,復返回來,懷裡抱了個長條匣子。

回到賭坊,賭師見到那做工精美的紫檀木匣子,眼裡精光一閃。

土豪無趣開口:“不會還是銀錠子吧?能有幾個?”

韋二默不作聲,開了匣子蓋。

賭師要拿過瞧,韋二伸手攔住,往土豪那裡推了推。

土豪黑漆漆手指一翻,吃了一驚:“銀票,倒也行,怎麼還有房契地契?兄弟,你要玩大啊。”

賭師也吃了一驚,看眼那沓厚厚的紙,忙伸手招來一個小夥計,悄悄囑咐幾句,小夥計飛奔了出去。

韋二滿腦里只充斥着一個字:贏!贏!贏!

除了贏,他再想不到什麼。

“就用這些,跟你賭。”

土豪眼底深處同情了那麼一下下,兄弟,你完了啊。

“行,等哥哥放把水。”

土豪被人引着去放水,韋二一手覆在匣子上,目光黏在土豪後背上,熾烈而可怕。

賭師不覺抖了抖胳膊,或許,以後再也不用見到韋二了。他完了。

完了就完了,賭師薄涼的勾起嘴角,進賭坊完了的人大有人在,一個區區韋二又算什麼?只要銀子進了賭坊的門,還想出去?

瞟眼土豪離去的方向,這樣的外地肥羊解決起來才無後顧之憂,一板磚下去,富貴都是浮雲啊。

方才跑出去的小夥計,風一般跑回來,趴在賭師耳朵邊:“在花樓喝酒呢…聽着曲,只說…只要讓韋二輸就成…老規矩,五五分…”最後小夥計撇了嘴:“反正不是他的錢。”

賭師似笑非笑:“你小子,說話留五分是吧?”

估計姓冒的還不知道,這次韋二不是跟賭坊賭而是跟別的客人賭吧?韋二輸了東西,這次可不是賭坊的,而是那隻土肥羊的。到了土肥羊的手,自然不再是韋二的,也不是賭坊的。賭坊從土肥羊手上取來,可與韋二,與他姓冒的,再無半點兒干係。

賭師精明的眼眯了眯,姓冒的拿不到一分銀子不說,還得給他們做事的好處費呢。

小夥計再次撇嘴:“我倒想說全呢,可人家擺着手看都不看我一眼,切,反正他不用自己出銀子。”

賭師笑了笑:“今晚過去,姓冒的也不用再找咱了。”

“可不是,幾年的套了,做到今日大傢伙兒都煩了。韋二也夠有毅力。”

就那麼細水長流,直到今日也沒破了家。哦,不,今晚,不破也得破了。

小夥計偷偷瞧了眼韋二,不知是佩服還是鄙夷。

土豪抖着貂皮出來,賭師忙弓腰迎上去。親自宰一頭那麼肥的大肥羊,激動啊。

“兄弟,來唄。”

韋二紅着倆眼道:“你先。”

土豪毫不在意,抓了幾張票子出來,看也不看,扔在了“大”上頭。

韋二也看不不看,從匣子里抓了幾張,扔在“小”上頭。

賭師那個激動啊,他還沒搖骰子呢。目光往兩邊紙上一掃,更激動了。

今晚,玩大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