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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灣越來越遠,岸上站着的衛同越來越小到看不見,競天才放下揮動的手臂。

杜儀娘碰碰她:“捨不得?”

競天笑了笑:“總覺得跟着我委屈了他。”

總是聚少離多的,他一直在默默支持着她,她卻什麼也給不了他。

杜儀娘失神了會兒,道:“以後就好了。”

她和黎鐵華這幾年也是聚少離多。這次回淦州,她定要跟着競天一起打仗的,不知什麼時候才能再回來。

黎小澤感受不到兩個女人的離愁別緒,鑽到兩人中間,似抱怨:“可要回去了,那群小孩子老跟着我,讓我做老大,煩死了。”

七歲的男孩子臭屁模樣格外好笑。

他想朝兒了,硬是要跟着回去接朝兒來。

哥哥黎小河到了海島就沒安生幾天。勘測海島大小時,是兩邊派出船隻沿着海岸線走的,因此內陸並沒幾個人去。黎小河愛冒險,才把翡翠城和明珠城看完,就帶着人往裡去探險了。不時有人回來報信一切正常,才讓黎鐵華和杜儀娘放下心來。

黎小澤年紀才發展到想當孩子王的階段,暫時沒他哥的雄心壯志,帶着島上孩子玩了那麼久,格外想念起小夥伴朝兒,說什麼都要回去。

聽着這看似嫌煩實則顯擺的稚語,競天笑了,杜儀娘黑了。

扭着黑紅的耳朵一擰,黎小澤哎喲哎喲叫。

杜儀娘氣怒道:“天天就知道去撒野,跟着先生學了幾個字?等着看吧,俊妞兒都會寫字你大字還不識一籮筐,看你這當哥哥的臉往哪裡放。虧你天天的說要保護妹妹,啊呸,出門點個菜你都不認識菜牌!”

對小兒子,杜儀娘真真是沒了轍兒。說寵吧,當然寵,當年黎小澤還在娘肚子里,杜儀娘被黑大頭的手下衝撞,不是競天隨身帶了一粒上好的養身丸,這小子活不下來,因此夫妻倆未免多疼了些。

但,鄉下人再疼孩子能疼到哪去?不過是多給留口好吃的,捨不得打在水匪這裡是沒有的。他們自問對大兒子也是一樣的好。可偏偏倆孩子在學習上顯示出了天差地別的差距啊。

兩個兒子都是鬼精靈,大兒子黎小河只上了兩年學堂,之後因為家裡窮就沒再去。可這孩子好學的很,藉著去學堂偷聽或是跟學子打聽,愣是把字認了全,還自己學會了打算盤。黎鐵華那時候都沒他認的多,後來又跟著兒子學的。

可放到黎小澤這裡,完全掉了個兒,別說自己去學了,她拿着藤條抽到學堂里這小子都看不進書去。先生只說,孩子還定力不夠。

杜儀娘苦啊,黎小河五歲都吵着去學堂呢,家裡沒那個條件。如今有條件了,偏趕上這塊朽木!

黎小澤被拎着一隻耳朵只能側着頭哎喲哎喲叫,不服氣道:“我不看菜牌,我讓小二報菜名。”

杜儀娘氣得胸口疼,下意識往兩邊看,這是找掃帚疙瘩呢。

競天起先還看熱鬧呢,後來忽然就記起當初黎小澤躲杜儀娘躲到兗城跟自己告狀他娘屈打成招,再想自家女兒要自己紅杏出牆去看她,就笑不出來了。

敢情這倆是一路貨色,誰也不比誰強。

立即坐不住了:“回去我就精心挑幾個先生,禮、樂、射、御、書、數,君子六藝,必須的學好了,兩個人一塊學,再弄兩個宮嬤嬤守一邊,一人看一個,哪個不學打哪個板子。”

杜儀娘深吸一口氣,才放開毒手。

耳朵一松,黎小澤立即後跳一步,揉着耳根子呲牙咧嘴:“寨主,你不跟我統一戰線了?”

杜儀娘呲道:“寨主要跟你娘我上戰場,我倆才是一邊的。”

黎小澤哭喪了臉:“寨主,你不是說人人都有人權嗎?我也是人啊,俊妞兒也是人啊。”

競天樂了:“你咋不說我還定了規矩,小孩有上學接受教育的義務呢?誰敢不學,拉他爹娘打。你讓你爹那個二當家當著大家面被打?”

黎小澤嘴巴張了好幾張:“反正規矩是你定的,我說不過你。好寨主,你就把手指頭松一松好不好?”

競天立即道:“那你以後別當水匪,本寨主沒你這麼丟人的兵。”

黎小澤啞巴了,最後道:“六藝太多,我能不能只學認字?”

“不能。六藝才哪到哪?還要學繪畫茶道兵器陣法航海外語”

黎小澤立即躺甲板上了,只穿着小褲衩,露着黑肚皮,翻着舌頭裝暈。

兩人哈哈大笑。

杜儀娘看眼丟人耍寶的兒子,又生氣了:“曬得跟泥鰍似的。”

競天便道:“跟烏婆婆要些葯泡幾次就好。”

甲板上黎小澤一個翻身起來,一邊尖叫不要不要,一邊撒丫子狂奔到另一邊去了。

兩人忍俊不禁,烏婆婆的方子,效果沒得說,但附帶的那揭皮的滋味兒更沒得說。

到得海邊漁村,早有水匪在等着。

“寨主,你可回來了,朝廷派了人來。”

競天詫異:“在哪裡?”

“安平鎮。咱沒讓他進來。說寨主在兗城呢,沒寨主命令外人不得進。”

競天心頭一動:“那我這就過去。”看向杜儀娘。

杜儀娘忙道:“那我帶着人直接回寨子,該收拾的收拾,該集結的集結。”

“好,我去看一看就回,嫂子先回去。”

到的安平鎮,無條件徵用了衙門的書房,另得一煲從葛大人嘴下沒來及掀蓋就被他媳婦給端走的老雞湯。

競天毫不客氣慢慢品着,恩,頓足了三個時辰的老雞湯,香。

不急不緩的腳步聲響起,一道青色身影進來,競天抬頭望去,俊眉修目,果然是韓謙。

“你怎麼親自來了?”

如今的韓謙頗有幾分返璞歸真,只是一身簡單的青色長衫,頭束青玉冠,全身再無半點裝飾,如一桿挺拔秀逸的青竹,反倒更吸引人了。

只可惜,不包括競天。

韓謙笑笑,自發坐到她對面。

競天沒停下喝湯,舉着小勺道:“不是跟你說,只要朝廷張嘴,我就應下嗎,還大老遠跑這一趟。”

韓謙道:“你當初在先帝面前都表現的硬茬子一般,怎麼現在朝廷一紙命令,你就乖乖去了?怎不會惹人懷疑?正好我就藉著那點子淵源厚顏無恥帶來小皇帝的誠意,懇請寨主出淦州平息江南亂軍。”

競天噗嗤笑了,放下小勺,擦了擦手:“還有誠意?小皇帝有那麼大方?”

“他不得不大方。我可是十萬火急趕過來的,江南出了大事件,你可知?”

競天搖頭,她也趕得急,還沒顧得上看攢下來的情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