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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民的事已經成了定局。

有淦州人的大力宣傳和前頭人的表率凡是再進入淦州的,都是決定要留下的。不想留下的,也能吃得幾頓飽飯自己就掉頭去別的地方。

他們最主要是不想害了衛國公。

來的難民很多,因為又有多處河道決堤,而朝廷便是將僅存的糧食運來,也賑不了災了。

原本還對朝廷有期望有盼頭的災民,日復一日下,再堅持不了,留守家園的心被迅速磨碎,老人倒下了,孩子也倒下了,難道真要全家都死在洪水中?

遠方傳來消息,淦州真的接受災民,真的能吃飽飯。更多的人橫跨州府,拖家帶口來到淦州。後來已經不需要再宣傳渁競天的難處衛國公的艱難,人們麻木排着隊進入淦州,自動隨着前頭的人登記改換戶籍。

只要到了排隊的地方,就有人給遞上熱乎乎的湯水舒緩腸胃,登記好,又有人帶着去旁邊露天大食堂吃飯,休息一天,另有人再帶着他們散往淦州各地安頓下來,重新投入忙碌而充滿新希望的生活。

一開始,這些都是淦州本地人做的,隨着難民越涌越多,人手急速短缺,便從難民裡頭選了手腳利落能說會道聽話懂事的來負責招待,這些選出來的人不用教,走到哪兒都在宣傳他們來到淦州後的新生活,有了乾燥溫暖的屋子住,有了熱飯熱菜吃,周圍的人和善,只要好好乾活,不出個幾年又掙出一片家業。哦,對了,要是你身上還帶着地契房契就說,寨主會派人去老家核對給大家折成銀子或是換成在新家的土地。

難民就問,這不跟搬家差不多?

接待的人笑,差多了,在老家搬家是你一家子自己的事兒,這裡大傢伙兒都幫一把呢。

說著說著兩邊就抹了淚,那麼大的災能活下來,還能重新過上安定的日子,老天保佑哦。

不,是寨主保佑。

“搬就搬了,祖上多少代前不也是從別地過去扎的根嗎,等洪水過去,再回去祭祖分個支,還是一家人,還多門親戚走動呢。”

難民被分散到淦州四面八方,渁競天去走訪,聽到的言論差不多都是如此,好笑的想,朝廷這麼不作為,倒是傷的百姓冷了心,死心塌地安了家。正巧自己缺人,真是謝謝鍾大將軍了。

要說鍾大將軍估計也想不到會有如今的局面。他栽就栽到了錯估了渁競天上。他只以為,渁競天是金大人的女兒,不是真正的水匪出身,那行事作風定然與大家無多大差。

大家之人怎麼做事?至少,要個表面光。

可他就沒想過,渁競天不靠朝廷不靠家族,用得着給誰面子?哦,或許他以為,渁競天顧忌金家也會硬生生咽下這口氣。

可他萬萬沒想到,渁競天連朝廷的臉都敢打。

渁競天:本寨主打朝廷的臉是一次兩次了嗎?蠢貨。

朝廷還是得了些優待的,相比鍾大將軍。

畢竟渁競天讓人散出去的口風,是說鍾大將軍恃寵而驕仗着自己有兵權還是小皇帝的老丈人,強取豪奪才害得朝廷拿不出糧食來救人。

相比小皇帝的窩囊,罪魁禍首是鍾大將軍,是鍾家。

因此,鍾大將軍的名聲在南方几州臭得頂風飄十里。

衛同笑着對渁競天道:“估計姓鐘的在家跳腳呢。”

渁競天笑得邪氣:“自然,他的人在我手上折了幾十號了。”

一開始是刺殺渁朝兒,折了八個人,後來,鍾大將軍太想看好戲,不但讓人散布流言,還派了人來淦州混進難民里看渁競天如何焦頭爛額。但他低估了淦州人民的彪悍與作戰技能,來的人一個不落全被抓住抹了脖子。

一個不落。

鍾大將軍久久等不到自己人回來,又從別的渠道聽聞自己徹底臭了,生生吐了血。偏衛國公再次發難,上書要求鍾大將軍勻出一半軍需,不然就是要陷害西邊大軍其心可誅。

而小皇帝通過皇家的探子也收到了西炎人正在全軍演練即將大舉進攻的消息,他開不了口要,卻逼的鐘皇后與鍾大將軍寫信,也是要他將軍需勻些來。

鍾大將軍又吐了口血,鍾皇后在信里哀求,若是真的被西炎人攻進來,大密危矣,她便是生出嫡長子來又能有什麼可以繼承?

鍾大將軍罵女兒蠢,朝廷是真的拿不出來嗎?各大糧商手裡能沒糧食?去買啊。沒錢?別的不說,當初京城和各地抄斬了那麼多官員,他們家裡的財物充公流水一般流進了宮,便是他手下趁機撈到手的,都比鍾家家財多。自己男人摳門就要娘家來貼補?真真是女生外向。

咬死了就是不鬆口。

這個問題,渁競天也想到了:“小皇帝真的沒法子?還是他不想救?”

衛同沉默:“朝廷想讓官員富商捐錢捐糧,但——大家都知道小皇帝自己都不肯出血,觀望搪塞扯扯皮…”

渁競天長嘆:“洪水能等到他們扯個結果出來?”

沒錢沒糧食,百姓流離失所不說,也沒人去修補河道,這天災怕是要發展成百年一遇了。

衛同沉着臉:“何止天災,還有人禍,有幾處地方上書,懷疑他們那裡的河道口子是被人為損壞造成的。”

“什麼?”渁競天一驚,這個消息她沒收到。

“摺子被扣下沒發出來,怕影響民心。”

渁競天一想明白了:“小皇帝是怕手下人被查出什麼腌臢來?他才登基元年,下頭人就出了紕漏,這是怕丟臉?”

衛同冷嘲:“可他不想想,他才登基,就發生了這百年一遇的洪災,人們會怎麼說。”

“下罪己詔唄。”

“連銀子都捨不得往外拿,他會願意把罪名攬到自己頭上?”

渁競天不解:“所以,才要狠狠的查,把罪名推給別人不就得了?”

“這裡頭就更可笑了。鍾皇后懷孕了,知道吧。”

渁競天白他一眼。

“現如今小皇帝正寵的妃子,是江南出身。江南的河道有些是被大家族包過去的,他們負責修繕加固河道,朝廷只需給一部分銀子,還有土地。”

“是,一出錢,一出力,承包制嘛。”渁競天笑:“那妃子家裡包了河道?”

“正是,報上來有人為損壞痕迹的幾處決口,有兩處正是那妃子娘家包的。”

渁競天了悟:“一定是偷工減料做賊心虛,給妃子通了信,吹枕頭風讓小皇帝壓下了吧。”

衛同聳肩:“或許不是偷工減料,而是根本什麼也沒做。幾十年平平安安的,誰會想到突然就發了大水。”

“妃子笑,百姓苦。都是他的子民,小皇帝竟也狠得下心…”渁競天心思複雜:“年紀小小已是如此,若是再大些豈不是橫徵暴斂魚肉百姓?”

衛同沉默,坐在那上頭的人,一代不如一代。

“韓謙有日子沒來信了,估計他也在想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