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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瑀手裡拿着三份請柬若有所思,獨孤氏從丈夫手中取過一份翻開來看了一眼,發現起首處果然還空着,這也就意味着想填誰的名字都可以。獨孤氏連忙取過另外兩份請柬查看,發現其中一份起首處寫了丈夫的的名字,另一份也是空的。

“怪哉,雲裳居士為何多給兩份空白的請柬,莫非其中有什麼用意?”獨孤氏自言自語道。

蕭瑀輕吁了口氣道:“到底是慧靜師太的高徒啊,不簡單,為夫決定了,邀齊王高長卿來巴縣一見。”

獨孤氏心中一動,問道:“夫君決定投靠高齊了?”

蕭瑀搖了搖頭:“為夫也打算見一見李孝恭。”

獨孤氏愕了一下,不過很快便點頭道:“如今此等情況,左右逢源也是對的,二者都不得罪。”

蕭瑀看着手中兩張空白的請柬,卻是有了主意,左右逢源只是權宜之計,無論是高長卿,還是李孝恭都不會容許自己模湖表態的,既然如此,那便順其自然好了,也許我佛會在冥冥之中給出指引。

七月二十日,連綿不斷地秋雨終於止歇,天空見晴了,萬里無雲,和風細細,站在船頭上十分之愜意。

高不凡迎着秋日陽光伸了個懶腰,張開雙手擁抱船頭迎面吹來的江風,心情很不錯,因為蕭瑀決定見自己了,這是一個好的預兆。

今日高不凡換回了慣常愛穿的黑色短打衣服,文士的寬袖長衫他穿得實在不習慣。苗女阿妸站在高不凡的身邊,同樣是一身黑衣黑褲的短打裝扮,不過腰間的柴刀卻換成了一把短刀,還挎着一副一石弓,端的是英姿颯爽。

船上的苗兵精氣神也有了很大變化,剛出大山時,這些苗兵大部份都赤着腳,要麼就是穿草鞋,用的兵器也是五花八門,柴刀、棒槌、竹槍、魚叉都有,但是如今基本上都穿上了布鞋,而且幾乎人手一把鋼刀,簡直不可同日而語。

另外,經過上次阿妸斬了兩名族人的手指的威懾後,苗兵的紀律好了很多,再加上經歷了剿滅混江龍兄弟之戰,通過實戰錘鍊的苗兵終於有了點正規軍的模樣了,至少拉出來也不會給齊王丟臉。

“蕭瑀邀請齊王見面,應該是打算投靠齊國了,屬下要恭喜齊王殿下。”苗妸面露喜色道。

苗妸是阿妸自己起的漢名,把阿字省略了,頓時上了一個檔次,而阿慶也效法阿妸,給自己取了個漢名叫苗大慶,因為他覺得加個大字更威風,至於蒙眥則不改了,因為漢人也有姓蒙的,譬如蒙恬,那可是頂頂有名的大將。

高不凡搖了搖頭,謹慎地道:“還言之過早,唐軍近在遲尺,蕭瑀不會輕易倒向高齊的,除非本王能保證巴郡的安全。”

“那蕭瑀為何要約見齊王?他不怕得罪李唐?”苗妸疑惑地問。

高不凡笑道:“因為他也怕得罪我,總得要見一見的,且等見了面看看他的態度吧,若本王所料不差,蕭瑀肯定也會見李孝恭。”

苗妸恍然地點了點頭。

這段時間高不凡都把苗妸帶在身邊,有意識地加以培養點撥,令到後者獲益良多。

這時,一座高大的城廓終於出現在視線內,此城位於長江和嘉陵江的交匯處,應該就是巴縣城了。

船隊浩浩蕩蕩地駛近碼頭,一面威風凜凜的齊字王旗在最前面迎風招展,這支王旗是高不凡在涪陵縣城重金打造的,而且還做了不少彩旗,每艏船上都插上了,頓時把格調提升了不少,多少有點王爺的派頭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地方就是,這些船都是從龍虎崖繳獲的小船,沒有大船,氣勢還是有點不足啊,不過幸好,有兩百多名山賊俘虜撐場面!

且說巴郡太守蕭瑀一早便率着座下的文武官員在城外的山頭恭候了,碼頭上還有不少自發跑來的百姓圍觀看熱鬧。這時,眼見江面上出現一支龐大的船隊,船頭一面威風凜凜的齊字王旗應風招展,碼頭上的人們開始騷動起來。

“快看,來了來了!”

“早就聽過這個齊王高長卿乃將星下凡,也不知長個什麼樣子。”

“齊王高長卿武藝超群,能斬殺黑蛟,只怕不會比呂布差吧。”

“嘿,呂布算啥,這位雄踞中原和河北,指不定日後就是一統天下的君主。”

“咦,還真有這個可能,你們看,連續下了七八日的秋雨,這個齊王一到便陽光普照了,你們說神不神奇。”

百姓們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那些地方官則心事重重,臉色隱誨,如今天下格局基本已經是李唐和高齊爭鋒的局面,巴郡的歸屬只在二者之間,太守大人若站錯隊,後者不堪設想,兇險呀!

蕭瑀看了一眼萬里無雲的天空,又看了看越來越近的齊字王旗,目光更加肅然了。

漸漸地,船隊終於駛入碼頭靠岸了,蕭瑀一眼就鎖定了船頭上穿着一身短打的那名青年,不僅僅是因為涪陵縣令萬晉安就陪在一旁,還因為此子從容自若的氣質,舉手投足自有一股氣勢。

“咦,莫非船頭那位就是齊王高長卿,好年輕呀,也沒三頭六臂的,真能斬殺黑蛟。”

“齊王原來如此年輕英俊,奴家好喜歡啊!”

“去去,別在這裡賣騷,還是趕緊回嬉春樓接客的正經。”

由於高不凡的到來,整座碼頭都騷動了,混在人群之中的鐘老六激動不已,原來當初在夷陵碼頭乘坐自己的貨船入蜀的這位高公子,竟就是鼎鼎大名的齊王高長卿啊,難怪難怪,就說普通人怎麼可能有這麼大的本事呢!

鍾老六想起當初在巴東分別時,高不凡跟自己說過的那一番話,頓時便更加激動了,想擠上前打個招呼,但又沒那個膽子,太守大人在場呢,四周都是警戒的官兵,普通人根本靠近不了。

此時,高不凡已然下了船,蕭瑀連忙率眾迎上前行禮道:“巴郡太守,見過齊王。”

高不凡笑容燦爛地道:“蕭大人不必多禮,勞動諸位出城相迎,本王於心不安。”

眼前這位幾乎已經打下半壁江山的齊王如此平與近人,笑容也如此和煦,蕭瑀等人頓覺如沐春風。

大家客套了幾句,相互介紹認識過後,高不凡便命人把混江龍和過山虎等賊人轉交給蕭瑀,然後便一道往城門而去了。

白雲裳佇立在碼頭一角的不顯眼處,靜靜地目送着高不凡遠去,此刻的她,身上似乎沒有了那種讓人頂禮膜拜的莊嚴氣息,也沒有了可望而不可即的距離感,彷若可愛可親的鄰家大姐姐,又像是池邊的一朵白蓮,觸手可及。

兩名中年尼姑覺緣和覺慧手持方便鏟站在白雲裳的身後,後者忍不住問道:“高長卿來了,雲裳師妹何不打聲招呼再走?”

白雲裳澹然道:“不必了,有緣自會相見。”說完移步登舟,覺緣和覺慧連忙也上了客船。

客船離岸逆流而上,漸漸消失在浩闊的江面上。

且說高不凡進了巴縣城後,蕭瑀親自帶到住處下榻,彼此客套一番後,蕭瑀便離開了,此後連續兩天,蕭瑀只是派人前來問好,並沒有和高不凡見面相談,而高不凡也不着急,只是耐心地等候着。

第三日,蕭瑀終於派管家前來邀請高不凡赴宴了,高不凡欣然前往,結果剛到太守府前,竟然遇上了從另一邊走來的李孝恭。

李孝恭愕了一下,不過立即便快步迎了上來,笑道:“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沒想到竟然在此遇上齊王。”

高不凡微笑道:“李郡王風采猶勝往昔,可喜可賀。”

“齊王殿下謬讚了,齊王既然入了巴蜀,為何不到巴東?本王也好一盡地主之誼啊。”李孝恭誠懇地道,兩人目光一觸,頓時泛起一陣無形的刀光劍影。

高不凡微笑道:“本王經過巴東郡時,太守許贄還沒歸順李郡王呢,正好本王有事情耽擱了,沒來得及拜訪許太守。”

言下之意就是你李孝恭走狗屎運了,要不然巴東郡姓李還是姓高,還說不定的。

李孝恭心裡冷哼一聲,嘴上卻恍然道:“原來如此,聽說齊王在涪陵剿滅了一夥山賊,只不知齊王這次入蜀帶了多少人馬?”

威脅,赤果果的威脅啊!

高不凡煞有介事地道:“百萬!”說完點了點自己的胸口,補充道:“本王胸中自有雄兵百萬。”

李孝恭童孔微縮,大笑道:“佩服佩服,孝恭手下只有八萬兵馬,遠不及齊王矣。”

威脅,又是赤果果的威脅。

高不凡遺憾地道:“本王是赤手空拳來的,如今手下只有三百來新招的兵馬,不過本王入巴蜀之前,李靖正在晉陽招兵買馬,如今其麾下十萬人怕是有的吧。”

李孝恭嘴角不由抽了一下,頓時作不得聲,如今李靖這支人馬就是關中的死穴啊。

太原本來是李唐的龍興之地,如今被李靖佔領了,而李唐存放在晉陽城中的巨量物資盡落入李靖之手,李靖藉此大肆招兵買馬,對關中的威脅無疑越來越大。

要知道想當初李唐就是從晉陽起兵,沿着汾河穀道西進,渡過黃河一舉入主關中的,李靖此人用兵如神,倘若效法李唐當年入主關中的路線,成功複製一遍也不是沒有可能的。

蕭瑀眼見這兩位一見面便唇槍舌劍,雖然不見刀光劍影,但卻是句句驚心,招招直指要害,不由暗暗乍舌,連忙笑着打圓場道:“下官已經準備了酒宴,齊王和李郡王不如先進去坐下,席間再聚話如何?”

高不凡微笑道:“客隨主便,蕭大人請。”

李孝恭也極有風度地抱拳道:“齊王所言極是,姑父你先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