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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雲易散琉璃脆。

念往事,心將碎。

只合人間十三歲。

世間萬事,無常如天上雲霧,色彩絢麗,變幻瑰美,然澄空之下,晶瑩碧透,一切緣由因果,皆遁形無所。

自古天道好平衡,各有命理,蒼天青眼,亦不過冷視旁觀。

青瞳琉璃,其名喻以清澈明透,卻亦是上古十大惡陣之一。

凡間不甘恨難平,既上蒼有眼等閑視,何不另尋為青瞳?

冤冤冤,怨怨怨!

泛黃的古籍上,已變得毫無光澤的油煙墨所著的簪花小體,一撇一捺,道盡了可怖與狠戾,即使現在回想起來,也被那文字弄得心中微顫。

少女不自覺地喃喃自語,看着石壁上的青天白日,似乎感受到寫書人,亦或局中人控訴着這天道不公的冷意仇恨。

她突然有些了悟,輕聲問道,“那盞壁燈……可是陣中青瞳?”

陸繁聽到她說陣法名字時,就不由地面露微詫,而後聽着接下來少女下意識的輕言自語,更是不禁挑眉,順着她的目光看去,月白色的光亮透過天青色的燈罩,像是轉動着的陀螺,清冷地灑在密室中的每一處地方。

“是。”陸繁看着少女投向石壁上的緊緊目光,點頭道,“這座石樓幻象正是憑藉著這盞燈的存在才得以建成。”

“而且,與它同從客棧中遺留下來的,便是這個紅木櫃了。”他輕描淡寫地說道。

離落卻是敏感地回過頭,“怨氣?”

“嗯。”

這青瞳琉璃陣,雖是應着自然而生,可同樣也需要依託兩物,才得以形成。

一是因天道不公而另尋的陣中“青瞳”,二則,便是這裡寄予着死去的人畜化解不掉的怨氣之物。

可能沒有想到不過十四五歲的少女竟然能夠如此精通上古陣法,陸繁只是微微遲疑了半晌,就將他在這裡知曉的一切毫無保留地全部講了出來。

“萬年前的雪域,不似如今,除了不常出去的天鷹堡以外,就沒有太多的人在此逗留。那時,天氣還沒有像現在這般天寒地凍,有的時候艷陽高照時竟比南方還要熱幾分。當地的獵戶,劃舟人,外來的遊客,走商,還有修仙者,皆聚集於此。雪域上開了大大小小不少的客棧,而其中鎏金客棧,便是最出名的一家。”

“它坐落在山腳處,整個店面的裝橫格局,是萬年前最時興的模樣。南來北往的客人都常愛去那裡住宿,有的時候即便不過夜,也約着當地的三四個好友喝喝酒,暖暖身子。裡面的店小二,老闆娘也並無因為客棧的熱鬧而變得目視無人,十幾年如一日的熱情好客。”

“而就在有一天的夜裡,鎏金客棧卻突然慘招橫禍。”

陸繁直視着少女,淡淡地吐出了四個字,“怪物覓食。”

“你是說……”

“是的,就是你在石樓中所見到的怪物。”陸繁將目光移向了他腳下的紅木櫃,之前大白的鮮血早已和上面的紅漆融為了一體,就像那紅漆,也仿若是鮮血染成,他伸出手,面色如常的輕輕撫摸着柜子,“乘着夜色,從雪域山脈中趕來,熟睡的人們根本就無法察覺到它們的到來。畢竟,在那個時候,外面的大雪紛飛,偶爾因為山物奔跑造成的山搖地動也甚是常見,它們的動靜並未讓人有着一絲的警醒。”

“你也見着那怪物覓食時的場景了吧。”他突然問道。

想着那明亮窗洞下的長廊,怪物的利爪,被囫圇吞下的男子,和那些肆意叫囂扭曲的人影,離落眼底閃過一絲嫌惡。

陸繁見此笑了笑,並未再問下去,“所以,直到客棧的人被吃了一大半,這些動靜才驚醒了剩餘的人,和人影……生前還為好友親人,生後卻成了索命厲鬼,人影們四處慌張地逃竄,在客棧里奔跑着,就像那些人一樣,可是它們根本就忘記了,它們早已死去。而當看見怪物的一剎那,仿若曾經最後的記憶情感伴隨着舊的生命而離去,它們又有了新的使命,新的主人……”

“一夜之間,鎏金客棧上下百來人全部滅亡。而因為地處偏僻,與其他的客棧隔了不少的距離,這等慘狀竟過了好幾天才發現。只看見殘破的招牌,破爛的房屋,滿地的鮮血,曾經精緻卻碎成了渣的擺件,除此之外,並沒有看見一個人,甚至一具屍體……”

“世人只當是山體滑坡,客棧里的人逃生出去,卻沒有想到,他們都還在客棧里,化作了影子,永生永世都出不去了。”

“這又讓他們何以不怨?何以不恨?只咒上天不公,化解不了的深深怨氣,伴隨着鮮血邪祟,還有那些逃不掉只擁有着最後憤怒殘忍的人影,竟硬是將這裡方圓百里化作了青瞳琉璃陣。”

“從此鎏金客棧熱鬧如初,而每一個無知踏入此地的人,都充作了供養,祭着這裡萬年前還未泯滅掉的人影和怪物,周而復始,永無輪迴。”

……

少女微微抿唇,孤立地站在密室之中,懷裡下意識摟着聽完陸繁述說後有些害怕的大白,眼睛卻看着石壁的方向,卻目光有幾分渙散。

她不知道對於那些萬年前死於客棧的人應抱着怎樣的情感。

曾經她聽過天道抉擇,人命逝世皆有緣由,心中即便稍有波瀾,也不過是感慨一句世事無常,可悲可嘆。可是第一次距離這些怨氣如此之近,她又突然覺得這世事何曾無常?還不是因為當初的因而造成了現在的果,硬生生地將誤入進來的人化作了養料和骯髒。

那些人入石樓之前,可能只有着小的惡習,也可能不過是一介普通凡人,然而為了活下去,為了自己在乎的人活下去,將心中的惡一點點擴大,直至最後自己的雙手也沾滿了鮮血。

他們可憐過,也可恨過,一筆一筆的因果往前算去,最後怪的竟只能是老天?

離落不禁自嘲冷笑,也不知笑的是眼下,還是其他的什麼。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