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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天道命定之人,終是受天道所限啊!

那時,他摸着白須,看着雲霧縹緲的青山,如此惋惜感慨道。

可是七年過去,當看見那個瘦弱得只剩下皮包骨的女孩以一種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容出現在他面前時,他只能說一句。

天道平衡。

想到這裡,老者不由得再次打量起跪在大殿中央的女孩,良久,心中輕輕嘆了一口氣。

罷了,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道要走。

眼下她若是沒了執念,怕是連為何生存的原因都不知道了,索性就依着她,只希望她能夠及時清醒過來。

一時間,老者身上的威壓陡然消失,眼中重新露出平和,坐下來,端起茶盞抿了一口,便放下,用着平淡的口氣向下面的人道:“過段時間,我要閉關,等閉關結束後,我帶你去虛無山的竹林坐坐。你最近就多出去試煉試煉,有事就傳訊。”

言辭淡淡的,如同囑咐一件小事般,似乎沒有絲毫的在意。

離落驀然抬起頭,看着首座上老者慈祥的面容,黝黑的眼,像是一粒石子扔進了湖裡,引起陣陣波瀾,隨即又平靜了下來,她深深地跪了一拜,便不發一言地起身,往殿外走去。

而老者像是沒有注意到這幾乎無禮的舉動,只是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杯蓋輕輕掠過茶盞,看着在熱氣氤氳下,茶盞里隨着熱水滾燙翻卷了的茶葉,慢慢地舒展開來。

……

遠處的鐘鼓聲響起,一聲,又一聲,透過着淺淺的雲霧傳來,意境深遠,餘味悠長。

離落站在高處,靜靜地往山下的廣場望去。

山上開滿了桃花,如三月間女兒家最美的胭脂般,風一吹,便紛紛揚揚地散去。在這般遮掩下,她眼力是極好的,仍能看見廣場上放置着許多的蒲團,每個蒲團上都有一人盤腿坐着,閉目入定。而不遠處海風徐徐,碧波蕩漾,依稀能夠聽見海浪拍在暗礁上的聲音,伴隨着這鐘鼓聲,只讓人感到一片靜好。

那是在明清堂內的弟子,每日卯時,島上上下所有弟子,都需簽到,統一在廣場修鍊。這是塵清門恆古不變的規矩,除了幾位長老的親傳弟子,以及她這個被老祖帶回來的人以外,怕是都需遵守。

她在這裡呆的時間短,可也能知曉原因。

塵清門坐落在一海島上,四周皆是茫茫大海,弟子往來進入除了可以自身憑藉著御劍等飛行法器以外,便是每日一次的小舟泛行。這裡的靈氣極為濃郁,相比各自在洞府里修鍊,同坐在此處,聽着海浪,嗅着芳菲,更是有助於感悟通曉天地造化之理。

以前,在她狼狽不堪時,心中最為渴望的便是如此。

尋一處地,安靜地修着她的道。

可現在……

她的嘴角勾起一絲自嘲,無意識地撫摸着掛在手腕上空蕩蕩的毫無光澤的白玉鐲子。

修鍊內丹?以致修真之的?

從她的骨骼重塑,修為大跌,她就應該明白,無比清楚地明白,這條路,她無法走下去了。

若是他知曉了,怕是更嫌棄她了吧。

她的眼眸深深,裡面透着悲涼和嘲諷。沒有想到,都這種時候了,她還會想起他。

回憶總是一種奇怪的物什,想要將它壓到心底,可是偏偏不如人願,它會連同那些都快淡忘了的,紛至沓來地出現她的腦海里。

望着那漫天的桃花,她的眼神逐漸迷離……

那時,也是三月。

她和阮二當時剛從那裡逃離出來,心身放鬆下,每日都是胡亂打鬧着。

那日,她和阮二商量着在後山挖個大洞,想看看這地下的靈氣是否會有所不同。本就是一時的興趣使然,兩人沒耐心,挖一陣,弄得滿臉都是土,便放棄了。只是還沒有走到幾步,便遇見了隨着長輩來阮家拜訪的他。

“按輩分,這是我小表叔。”阮二嘿嘿笑着,做着介紹,還滿眼期待地瞅着她。

她微微皺眉,看着曾經好歹生死與共的阮二,想了想,決定還是大度地賣他面子。

“小表叔。”她看着他,清了清嗓子,朗聲喚到。

他則不緊不慢地打量着她,看着她泥猴般的臉頰,良久,直到看得她都覺得是否有什麼不妥,他這才緩緩點頭,似是矜持地應道,“大侄女。”

那話里話外的嫌棄實在遮掩不住。

她索性不說話,只是用眼神涼涼的看着和她身量一般高的他,意味頗深。

……

那般的孩子氣,就算和如今隔了千山萬水的阻礙與仇恨,回想時依舊是最初無憂的日子。

那時,真好。

只可惜,永遠回不去了。

還有一些時間才到卯時,夜晚下的海面比起白日格外的不平靜,一道道的海浪不斷地湧來,一次又一次地拍擊着礁石,一次又一次地退去。點點星輝綴在空中,潮起潮落的聲音在這個夜空下,更顯得寂靜。

然而,位於島口附近的明歷堂,則是燈火通明,人來人往。

離落低着頭,抿着唇,快步地往閣樓方向走去,只是在這般速度下,卻仍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哎,那不是那個被老祖帶回來的人么?”

“就是那個一階的?”

“可不是嘛,你看看,那額頭上的花印都遮不住,也不知道是踩着什麼狗.屎運,被老祖收下,這般低的修為,連我派的守門弟子都比不上。”

“青弟不要這樣說,或許這姑娘是世俗之人,幼時不知這些呢。況且,老祖看上的必是有過人之處,大概過不了多少時候,就能追趕上你我了。”

“嗤,明兄,在這寧虛大陸里,即使是世俗之人都曉得都每年去各自地區的修仙門派看看自家孩子有無天賦資質,你這理由啊,要不得。再者說,你怕是不知道,這人來過一次明清堂,結果,連最簡單的入定都無法做到,你說說,這資質……”

後面的話語,隨着踏入樓閣,已然聽不到了。不過,就算聽到,她也不甚在意。

畢竟,這些皆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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