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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煦而不炙熱的陽光投射在這座城,不同於坐落在海島上的塵清門,總是透着水汽的迷濛,陽光映在道路兩側的大大小小的石子上,莫名有着一種如同中了暑氣般令人發昏的真實。平城雖然是俗世的地,和雲蘇城無法相比,但從一個普通百姓的眼光來看,也是一個優美靜謐的城池。

他們走的是城南方向,離落在這裡住過一段時日,她知道,這裡雖比不上城北大家大戶,但也有着另外一種熱鬧。這裡巷子眾多,鋪着青石板的路,一條條,一列列,每到清晨時許,總有一些早早出來的賣花的娘子採摘着最新鮮的玉芷花,吳儂軟語的細聲叫賣着。小石拱橋處,住在城中的一些魚販也早起和平城相近漁村搗騰起各式各樣的海魚,擺着攤等着零散的百姓或各個酒樓里的廚子來購買。

街道兩旁除了裁縫,雜貨等店鋪,皆是各個百姓居住的小院落。民風淳樸,相隔的院落牆壁只是高半個頭的高度,平時鄰里鄰外,互相幫襯喊話,隔着牆吆喝一聲就是,東家的孩子玩鬧,打孩子,不出片刻,西家的便來勸了。或許正是這低矮的牆壁,樸實而又平和的生活,讓他們能夠有着如今大多數修仙者沒有的善意與熱情。

離落臉上閃過一絲溫情,眼神柔和地看着四周的青磚泥瓦。

退了漆的木門上歪歪斜斜掛着一個銅門鎖,輕輕一推,似乎就能進去。離落眉間輕蹙,慢慢將視線移到別處,她發現,這周圍,好多些人家的門都大大的敞開,沒有鎖,像是極為慌張出門的模樣。

這說明了什麼?

離落無意識地摸着腰側的香囊,感受到那微凸的針線下的花路,一遍又一遍。

“這裡果真民風淳樸。”耳邊的一聲狀似感慨的聲音,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偏轉腦袋,看着陽光下帶着幾分少年的俊朗以及青年的溫和的男子,眼中意味不明。

“難道不是么?”男子發現她的打量,淺笑,“要不,我們進去看看?雖然這般隨意進入不好,可咱們畢竟不是梁上君子,索性去看看有什麼發現沒?”

提議一出,離落皺眉直覺想要拒絕,可是後面的話,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遲疑地應了。

吱呀。

不過是輕輕一推,門就開了。

入眼的是晾在竹竿上的衣物,離落正想上前,便看到傅司寒先一步地過去,拇指和食指摩挲了布料,片刻,放了下來,回頭:“已經有好幾日了。”

離落雖然心中有些好奇傅司寒為何會把自己的分析告訴自己,但還是點了點頭。自己獨自往院子角落裡走去,那裡有着一口古井,然而吸引她注意的卻是旁邊裝滿水的大木盆里,有幾隻魚游來游去,那是平城海灣特有的海魚。

魚鱗呈現一種漂亮的青釉色,愈到尾鰭,顏色愈淡,魚嘴如一個小鉤一般微微翹起,小口小口地吞吐着盆里的井水,扁平的身子自由自在地在水裡穿梭着。她將手指微微侵入水中,也不知院落里的主人離開了多久,這盆中的水依然保持着在井中的冷冽。

呲。

她突然深深倒吸了一口氣,稚嫩的臉上因為疼痛而有些齜牙咧嘴,看上去恁是傻裡傻氣。

她這是被魚咬了?

迷惑地眨了眨眼,有些不可思議的抬起手,看着纖細白凈的小手,並沒有一絲紅印,她摸了摸下巴。奇怪,手指伸進的水裡,為什麼是手腕感到刺痛?

難不成,是這魚跳起,用那鉤嘴給刺的?

為什麼咬那裡?它知道那裡有血管,是薄弱點?

生有靈智,異為妖!

離落一下就警惕起來,滿臉深仇大恨的盯着那魚。可那魚恁是沒感受到她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輕輕地擺動着那幾近透明的尾巴,翩翩地又游到盆的那一端去了,親昵地去蹭着另外一隻有着同樣顏色的魚兒了。

離落:

直到後來目光下移,看着自己手腕上那貫通整個鐲面裂痕的白玉鐲子時,她才覺得自己很有可能是被這破舊鐲子給一時划著了。

也是,這般難度的任務,即使再有變故,怕也扯不到妖的身上去。

果然是很久沒有參加類似歷練任務了,她這麼的一驚一乍,要是放在曾經,在他們面前,必定被狠狠嘲諷成了一隻被踩了尾巴的貓。她收回目光,隨意地環望着四周,有些魂不守舍。

她並沒有注意到,在此時,自己手腕上那個無法取下來的鐲子上,裂痕邊緣處,有一絲如線般的黑氣竄入其中,很快就消失不見。

到底沒有忘記正事,左右打量了片刻,離落側身,便看見已經走進屋內的傅司寒。內屋的門也沒有鎖,從這個方向,她可以明顯的看到散亂的板凳和桌子上未動的碗筷。她能確定,這戶人離開時,是匆忙的,同時也是突如其來的。

什麼樣的情況會使平城的百姓突發其然的慌忙離開?

除了因為瘟疫而造成的猝不及防的昏闕以外,離落想不出別的答案。

想起之前的所見,她覺得多有可能,這些人都是因為自己親人突然的昏迷而匆忙的將其送入醫館,卻因為後來的隔離沒有再回到自己的住宅。

“傅師兄,那老者說,還未昏闕但已經感染了的百姓,被單獨的隔離了?”揚起下巴,離落問着不遠處還在低頭望向桌面,似乎觀察有啥菜色的傅司寒。

“嗯?”男子抬頭,一邊的眉毛輕輕揚起,似乎帶着幾分心不在焉,緩了緩神,像是腦海中過濾了一遍她的問題,這才垂眸,望着蹲在魚盆面前的她,笑的和順,緩緩走了過來,“嗯。小長離難道有什麼見解么?”

離落定定地看着他輕快的腳步好一陣,不由笑出聲,在他怔愣的目光下,眯着眼,一臉的天真無邪,人畜無害,“傅師兄不是也想到了么?”

傅司寒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顧左右而言他,“師門上下都說小長離資質不好,這點師兄暫時看不出,不過,卻發現,長離小小年紀,卻比一般人聰慧不少。”

離落髮現,和對方說話,似乎但凡不到危急時刻,眼前這人總能將話題兜一大圈。她懶得和他繞,索性也不客氣,很是乾脆,“是聰慧一些。”

聽到她這番回答,男子臉上的笑容加深,還是那般春風和沐,“那長離覺得,會是什麼造成?”

“總之,絕不是傳染。”離落語氣堅定,“而且那老者說的話,也是不屬實的,他根本就沒有那個能力區分究竟誰染了病,更別說,將這些人隔離在同一個院落里了。”

病情大範圍的爆發,卻仍然有許多人直至病重昏闕才知得病,可見這裡的百姓至今都無法準確地分辨病情。再說傳染,朝夕相處的家人還能在第一時間清醒地將這些人送往醫館,由此也是不能盡信的。

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傅司寒點了點頭,解釋道,“數日之內,各自家中鄰里皆病,被認為是瘟疫,也算是有所緣故,畢竟迷惑性太強,那老者怕是認識不清。”

“咱們要弄清楚這緣由,怕是還要再在這裡呆上觀察幾日。”看着離落臉上一閃而過的困惑之色,傅司寒苦笑,嘆着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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