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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雲霧之下,是一片荒蕪。

飛劍上,少女拉着青年的衣擺,低頭往下看。

“二師兄,我們是要去何處?”

一向愛說話的青年沉默了半晌,才輕聲道,“我們要去找一座城。”

一座只屬於瑾容的城。

……

少女的眉如柳葉般細長柔弱,眼睛卻像是黑曜石般總透着執拗與頑固,看人的時候,黑白分明,好似在她的注目之下總無法忍心欺瞞什麼。

然而每次提及父母時,那眼睛卻又輕輕彎起,像是在哭、又像是用笑掩飾着因為年幼還無法遮掩的悲傷。

濡墨於筆,筆尖觸在那木偶之上。

修長的手微微停頓,另一隻撐着木偶的手無意識地摩挲了兩下,似是回憶,似是思索,許久復又下筆。

……

大抵是剛下了一場大雨,青石板路還略微的潮濕,如毫毛般的細雨如煙如霧地籠罩着整個城市。然而即便如此,也到底擋不住人們的熱情——賣糖人的、做小餛飩的、走街串巷的小販,很快就擠滿了整個街道。

氤氳的熱氣和陣陣食物的香味隨着風散去老遠。

每個人臉上都掛着愜意而滿足的笑容,看上去是最幸福不過。

而屋邊角落看着這一切的一行人心頭卻莫名地發冷。

因為除他們以外,無人察覺到那些人的臉上因為雨霧的緣故,五官都花掉了。

這些全是假的!

全部都是做出來的傀儡!

“你們是外面來的嗎?”

一個柔和的聲音從背後響起,回頭一看,是一位婦人。

大概是察覺到他們的目光過於警惕,婦人笑着解釋,“我們這裡的人都互相認識,你們從外來做客我們是再歡迎不過的了。天氣較冷,那邊有歇腳的茶肆和酒家,你們可以去那裡休息。”

四個人面面相覷,誰也沒有開口,還是最後寧敏秀出來道了句謝,那婦人這才離開。

“天啊,就和真的一樣,這小子也……”

秦澤望着那背影不禁喃喃出聲。

陸繁面上也很是沉重,想到他剛聽從師傅指令過來尋找三師弟的時候,只以為他又如小時候一般,因為心思重而一個人躲着。可是當看到這麼多瑾容所做的傀儡時,他才意識到這怕是他們從未察覺到的瑾容的心魔。

“這些傀儡在被描繪作畫時都帶了傀儡師對此的記憶和情感,可以說是幾乎與真人無異了。”陸繁淡聲解釋着。

離落緩慢地眨了眨眼,只莫名覺得那婦人好像有些面熟,看長相卻是裁縫鋪的老闆娘。

念頭剛出,她就在內心嗤笑自己什麼時候在算命了。

可偏偏那婦人的確進的是一家裁縫店!

離落面色變得有幾分難看。

快到晌午,細雨已經停下,炙熱的陽光照射在街道上,不少小販都收了攤,準備回家用過午食。

不知城中何處傳來一聲撞鐘聲。

所有人的腳步都停下,回頭,目光直直地望向虛空,然後放下手邊的東西,有條不紊地往城中某處走着。

“我們也跟着。”陸繁低聲說。

他們之前稍稍試探了一下,發現這裡的傀儡可以說是全然沒有察覺自己本身是傀儡的事實,也沒有對於他們是外來的而有所排斥,甚至是告訴……傀儡師本人。

彷彿這就真的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來人往不會引起別人絲毫懷疑的小城。

“大師兄長得一點都不好看,進去那堆連五官都花了的傀儡裡面,自是不會發現。可我們,尤其是我就很危險了。”

秦澤抿嘴,很嚴肅地說道。

沒有清和對上秦澤時的氣急敗壞,娃娃臉先是愣了一下,旋即挑了挑眉,望向秦澤,“你再說一次?”

那樣子像極了離落第一次在青瞳琉璃陣里見到的完全放飛自我的大師兄。

於是秦澤果斷地閉上了嘴。

這個隊伍井然有序,不同於之前在街道上時的互相寒暄熱鬧,整個隊伍靜悄悄的,沒有一個人說話,只是一個跟着一個的往前方走去。

他們一直追隨到了一個巷子盡頭,幾乎要接近於城牆處。

這才看見一個用着木柵欄圍住的小院子。

傀儡們挨個挨個進入,又挨個挨個從另外一處出來。出來的人不同於進去,彷彿又重新注入了活力一般,三三兩兩地往回走,還說著話。

“上妝。”秦澤偷偷瞅了個仔細,比着嘴型。

可不是,之前花了的五官又重新抹去上了顏色,看上去完全和人沒有絲毫的區別。

她的這位三師兄大概被心魔控制之前,繪畫便是極好的。

她暗暗想着。

上妝用的時間比想象中的要多。可是他們無法直接去在那院子裡面抓人。因為心魔控制下的修仙者並非強力所能喚醒的,必須得是解開心結。

而且當修仙者已經被控制着將心魔外化,那麼在這裡面所有的人都需要保持警惕而不能被心魔反噬。

“你說這些都該不會是師弟在世俗里所見的景象吧。”

“我記得他是寧家偏支來的子弟,父母皆亡,按理而言他不應該對世俗有這麼深厚的感情啊。”

“他又何曾告訴你他沒有了?”陸繁冷冷回道。

秦澤撇嘴,倒是一旁的寧敏秀打量着這四周的景象,“倒是不知寧師弟心魔所投放出來的這座城市究竟是哪裡?看上去怎麼有些像是記憶雜糅在一起的?”

是啊,這裡的磚瓦上色完全像是鍾離皇城的模樣,也或許是她在寧虛經過的城市還算是太少。

她暗自沉吟。

“誰?!”

一個清冷的聲音從院子里傳來。

四個人連忙噤聲,看了看前後排着隊的傀儡,都紛紛收斂氣息往旁邊的屋角藏着。

不多時,一個人從院子里出來了。

不是他們所以為的聲音的主人。

他穿着僧袍,慈眉善目,雙手合十地緩步走了出來。

嘴角含笑地看了一眼排着隊的人群,大概是沒有發現有什麼異常,正要往回院子里走去,卻突然被一旁衝出來的少女所拉住。

那雙眼裡飽含着淚,滿懷着期望和悲切地望着他。

“明惠大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