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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瞬間,她下意識地握緊了背後的青竹枝,待到思慮沉定,她才發現走獸並無異常。只不過是那眼睛不知是何物所製成,月光下,卻是有如流水般的光華閃過,平白帶着冷意。

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用手撫摸着。

木製之物,此刻面好似有一層透明的薄層,肉眼幾乎是無法分辨。指腹下有着浸入骨髓般的冰涼,隱隱地似乎還有着痛感,讓人想即可抬起撫摸着走獸圖案的手。

這倒是有趣。

她收回了手,用另一隻手輕輕揉搓着,滿臉的若有所思。

剛剛的那種感覺,像極了人不小心被鐫刻得有稜有角的木頭所刺的疼痛,可她無比的確定,只是像極而已。

整個走獸本就是一個花飾,比不那門匾的,更別說是原物。

那雙兇狠的眼睛雖也是銅鈴模樣,可不知是縮小了多少倍,平時隱藏在陰影之中,根本就令人無法看清。想來若不是這月光,她還無法察覺這異樣。

離落忍住心中的怪異,又輕輕地撫了去,痛意如針般大小刺痛,她面色不改,繼續順着紋路周邊撫摸。沒料想,這一撫摸還真讓她摸出了一些東西。

平整的櫃壁看不出絲毫的印跡,可或許是剛剛那走獸怪異眼珠刺痛過一般,她用手輕輕滑過圖案之外的地方,竟也能感受到些許的刺痛之意。

心下有了個念頭,抿了抿唇,閉着眼,放大了五感,小心翼翼地用手指在那處摩挲着。

卻是一段文字。

現下異象常生,卻是曾力壓之故。可暴亂之大,未曾料到,不得已用下禁藥,卻終究埋藏了禍端。怕有朝一日子孫因此受到孽畜加害,遂將輕湮禁封於牌位之下,只盼能安康無事。

輕湮。

遇到熟悉的詞語,離落眼皮一跳,看着光整的木櫃,心裡暗暗吃驚。

這是什麼?

離落又重新撫摸了兩次,一個字一個字地琢磨,直到許久,才看着那走獸圖案,帶着恍然與疑惑。

顧菟節,熙月鎮里的所見所聞都不由讓她隱隱有些懷疑,陸家的祖輩是否就是幾百年前曾經挽救鎮子的百姓,鎮壓凶獸的仙人。畢竟從自熙月鎮存在,就知道有陸家這樣的一大戶人家這樣的事實看來,這時機也的確是巧合。

那麼這話又是何意?

難道幾百年前熙月鎮之所以凶獸橫行,是因為在此之前他們曾和這些凶獸打過交道,強壓下反彈出的暴亂?

離落揣摩着,又想起在雪域龍墓中那極具腐蝕性的輕湮,咬了咬唇。

或是當初暴亂過大,所以陸家祖輩也用了這輕湮解決事端,然而輕湮過於可怖,又不敢輕易託付,只好自那之後,將輕湮封於這牌位之下……

牌位之下。

她猛然一驚,抬頭直視着走獸的那雙眼睛,神色複雜。

若……

這就是……輕湮呢?

離落被她自己大膽的猜測驚得皺眉,可是這個念頭就像燒不盡的野草一般在心裡湧現着。

自家的祠堂,對於陸家的祖輩而言,的確是一個可以保證託付又不會輕易被誤用的地方。

走獸的眼珠,那薄薄的一層下面,若要估量也不過是小半個指甲蓋大小的液體。

想想一滴輕湮,便足以讓整個城池盡毀,這小半個指甲蓋多的,也亦能消滅凶獸而不留余。倒是免去了落在有心人手中,做那些個損人利己之事。

……

“我雖沒有指望你能夠幫忙,但也不是讓你天天在我眼面前演苦情戲的。”安辰北皺眉冷嗤,“如今做這樣一副神態又能給誰看?”

他這幼弟從小生長在富貴窩,竟端端地養了一身公子哥的脾性,溫柔多情,卻又懦弱無力。若放在世俗間,或隨意的二三流家族之間,倒還行,若要放在安家,可真是不夠看的。

明明能力也不差,怎麼天天就想着這些情愛?

不過……

“那個少女……”他微微沉吟,“的確是太像了。”

“世間中的巧合都不過是因緣前定,這個長離,和那離落到底有什麼關係?”他手指一下又一下地輕扣着石桌,沉思着。

“你又想做什麼?!”

“曾經你們那麼容不得她,難道如今又要牽連一個無辜的少女么?!”原本酗酒的安禹南聽聞,一下敏感地便撐着石桌站了起來,猛然的動作令他有幾分眩暈,他強忍着怒氣,強硬地看着安辰北。

對方倒是沒有生氣,只是看着自己幼弟好一陣,才淡淡說道,“你又在打抱不平什麼?”

“她可是清和長老的徒弟,又聽說似是和塵清門老祖有些聯繫,再加護自家同門如護犢子一般的陸繁,我可沒打算要怎樣。”

“原先那宣若的身世也不過是一般罷了,卻比那個孤女要好得不是一點半點。再加次袂花決名聞天下的安家少年郎所言,我們想來想去,只好索性放任你與那宣若訂親。”

“不過,怎麼眼瞅着最近兩年你倒與那宣若淡了不少?”安辰北輕描淡寫地問道,“是想悔親?”

看了一眼眼神凌厲的自家幼弟,他沒甚在意地繼續道,“這鬧得天下盡知的親事,想要反悔自是不易。但……”安辰北溢出一聲輕笑,眉目間竟有些與平時的安禹南相似,頗為涼薄道,“誰叫你是安家人呢?”

“陸家三爺的女兒性格也是不錯的,我看你似乎對其也有好感。哦,對了,現在有個更像的……”

“你若要心悅,在此之前,可要好好去探探對方的家世啊。畢竟……陸家的能力,和……底蘊,我們都是滿意的。”他別有深意地說完,看也未看安禹南一眼,踱步遠去。

啪。

酒杯被一手捏碎,零零散散地扎在手中。指縫中溢出的酒水裡帶着絲絲的血痕,滴滴點點從執劍墜下,在地綻了一朵又一朵的紅花。

男子仿若根本未察覺痛意,只是抬頭看着兄長離開的方向,一雙瀲灧的桃花眼裡,充滿了積壓已久的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