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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還未走上一陣,前方便傳來一陣噼里啪啦的響聲。

離落緩下腳步,微微蹙眉,正是猶疑之際,顧熙謙卻臉色一變,暗道不好,快步向前。

滾滾的黑煙在遠處升起,結合剛剛的聲響以及輕微的腳步聲,倒是像有人縱火燒林。

“這煙有異!”離落本想說話,不料一口氣吸入,頓時厲聲提醒,“快屏息!”

然而顧熙謙並未停下腳步,直直地往煙的方向走去。她心下憋悶懊惱,連忙追趕,等趕到的時候,發現所達到的位置,完全是一片開闊的空地。

書生不知從懷中舀出了個什麼,熄滅了火。以至於她看見的,便只剩下草地上燒焦捲曲的植被,以及還未散去的黑煙……和在一旁低頭站着的男孩。

“京子?!”

“是你在這裡縱火?!”

她跑到男孩的面前,扶着他的肩,半蹲着和他對視,男孩卻緊緊抿着嘴,將頭偏向一邊,並不作回應。

一時間,離落心中倒是又急又氣,下意識抬頭望向顧熙謙,卻發現他停在原地,若有所思地在四周張望着,像是在考量着什麼。看到這幅神色,離落頓了頓,剛剛忽略過的違和又重新上湧出來。

幾乎是一瞬間,她的目光便落在了四周這些草葉上。

“這是什麼……”離落拿起一根,放在鼻間輕嗅,一股濃烈的如同野獸般侵略的氣息撲鼻而來。她的身體運轉彷彿停滯了一秒,以至於之前胸中的鬱氣再次以着一種不可忽視的方式提醒她的存在。

這一時的不察,讓她猛然嗆聲,隨即聲音裡帶着強烈的不可置信,“妖獸?!”

話音剛落,彷彿為了印證她的說法一般,空氣中像是被撕開了裂縫,其中竟隱隱傳來了怪物嘶吼的聲音。

“這裡不適合久留,我們得趕緊出去。”顧熙謙一把拽住了離落,又一手拉着京子,往來路跑去。

等出了島,重新回到鎮上,和陸海珠約定的京子家,離落仍是滿臉訝異。迫不及待地回頭望向京子,卻只在男孩的臉上看出怔愣和殘留在眼底的驚懼。

他也不知道么……

“京子!你可叫我們好找!你到底去哪了!”

陸海珠一眼就看見了他們,連忙問及男孩,而此時京子也重新冷着一張小臉,不發一言。

“我們在采魚島找到他的。”

“采魚島?”

“嗯。”書生輕輕應道,“正好看見京子想要縱火燒林,幸好及時攔下。”

“京子?”陸海珠聽聞面色一變,也很快地從他的衣衫上聞到煙火味,想嘗試詢問,只是男孩同樣的如同之前對離落一般,倔強地抿着唇不說話。

陸海珠苦着一張臉,探頭看了看天色,又看了一眼正對峙着的男孩,似乎頗為無奈。

“長離……”她抱歉地小聲道,“這裡可能只能先交給你了,我爹爹和娘親讓我今日提前回去,說是有客……”

離落知道陸海珠這段日子一直放心不下這個失去親人的孩子,遂點點頭,反正此時離大師兄所定時間還有一段空暇,“沒關係,海珠姐你先去吧,我會將這裡安頓好的。”

陸海珠感激地笑了笑,衝著顧熙謙示意了一下,摸了摸還是沒說話的京子的腦袋,嘆着氣便轉身離開。

……

“這裡看樣子也無甚大礙了,在下就先回去了。”

顧熙謙輕笑點頭,正提步,卻被離落喚住。

“先生且慢!”

“怎麼?姑娘還有事想讓在下幫忙?”

離落定定地看着面前溫和的書生,拱手行了個禮,略微斟酌,“的確有些事情不明,想要煩請先生解惑。”

對方卻是像了解離落接下來所言,含笑,“顧某說到底不過也是這熙月鎮的外來客,姑娘想要詢問的,在下恐怕並不能幫忙。”

“不過……姑娘或許可以想想上次顧某所言。”

說完就走,只留下一臉若有所思的離落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斂目。

采魚島一行,她總覺得對方並非簡單的世俗之人,反倒是……

……

從炎日一直枯坐到黃昏,男孩還是一動不動地對着窗外筆直站着,頗為硬氣地不發一言,完全沒有絲毫想要解釋自己為何去采魚島縱火的打算。

影子被拉得長長的,在這個破舊的屋中。透過窗戶,因為夜晚的即將來臨,熱鬧和喧囂再一次地充斥着這個小鎮,稍許的花燈也被點亮。

“我一直以為你是不一樣的。”離落輕嘆出聲,驟然間打破了沉默。

男孩沒搭腔,只是身側的手微微動了動。

“雖然未來的生活不易,可我總以為你會好好的活下去。”

“卻沒想到你竟然有輕生的念頭。”

“你說,若是你爺爺在天之靈看到如此,能安息么?”

離落神色淡淡,拋下話,便準備離開,正是跨門之際。

“我沒想過輕生!”

身後的京子喊道,然而,對上她轉過身的眼神時,嘴唇嚅動了兩下,卻再未說一語。

夜風帶來了河水的涼意,吹在坐在屋頂的兩人身上。

京子小心地用餘光打量着旁邊抱着雙膝,看着遠方的少女,心下有些惴惴,並不明白為何將他帶到此處是何意。

“美么?”

“嗯?”他下意識應着。

“你看那裡美么?”

他順着她的目光看去。

夜色襲來,各家各戶都點亮了自家的燈籠,街上的花燈宛若是一條長龍般圍繞着這個城鎮。星星點點漂浮微盪在波瀾之上,點綴着周遭的流水,好似一條星河,與夜空中的明月遙遙相應。偶有煙火,伴隨着人群的歡呼,綻放在空中,絢麗多彩,熱鬧異常。

這是他們熙月鎮每年最美的一天。

“美。”他低着嗓子說道。

“看得夠么?”

男孩搖了搖頭,卻聽得耳邊響起一聲嗤笑。

“既然看不夠,就別去想那些無用。”

“只有好好地活着,活下來,才能有機會一直看下去。”

後面的話輕飄飄地,如同破碎的囈語,消散在少女的唇邊。他偏頭望去,只看見少女眼眸沉沉,恰似什麼話都未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