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敬瑭腦袋又疼又暈。這麼多年了，他手上沾滿了鮮血，最讓他內心久久難以平復的，就是當年他慫恿石潭把元行欽抓住，殺害了！

他撫養墨予長大，這些年來他何曾睡過一個安穩覺。難道，他養大墨予的目的只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利用上他？不，不是！他不可能承認，但他的的確確心存愧疚。他一向敬重元行欽，在元行欽尚在李嗣源麾下時，他們也曾把酒言歡啊！可各為其主二人難免成為敵人，當年李存勖分明就大勢已去。石敬瑭曾去密信招降元行欽，是的，他給過元行欽機會，但元行欽誓死效忠李存勖，還把石敬瑭送去的信撕毀，斬殺了來者。石敬瑭作為李嗣源皇帝最信賴的戰將之一，也不可能辜負他的期望啊，畢竟，元行欽還殺害了李嗣源的長子！無數個夜晚石敬瑭安慰自己，他不過是順勢送了元行欽一程，哪怕，他確實可以放他一馬。但元行欽也逃不了幾天，就算他活着，也註定顛沛流離，無容身之處！

墨予的質問被無限放大，循環，四面八方都是回聲。他暈得厲害，恍惚間，他看到了昔日的元行欽，那樣威武雄壯，他的笑，那麼豪邁。但很快，元行欽全家的血，把菜市場口染紅了……

恍惚的，除了他，還有尚生死不明的十三。

十三為小荔枝吸出毒液後，少許毒液侵染到他咽喉部位，他喉舌均有麻痹之感。小荔枝與同伴匯合時，十三中的毒已隨血液擴散至中樞，引起全身性的麻痹。

“十三，十三！？聽得到我說話嗎？”小荔枝守在床邊，焦急不已。

他努力張了張眼，口中嗚嗚地已說不出話來。

小荔枝的同伴道：“他口中因染毒而麻痹，但不會影響他的發聲部位。此刻他說不出話來是正常的。”

“可他服了葯，怎麼不見好？”

那同伴皺眉：“你說那條蛇紅黑相間，聽描述是紅斑蛇。可，紅斑蛇無毒，我只得先用了些普通的去毒藥與他服下。”

“可他分明是中毒了呀！”小荔枝急得不行。

她的同伴聳聳肩，除非是小荔枝記錯了，否則，這公子如今服藥也該好轉了，怎的有些不對勁？

“小荔枝，你可能記錯了那蛇的顏色，你再仔細想想？對於中了劇毒蛇類的人，必須以毒攻毒，說白了就是得用那個種類的蛇煉製的蛇葯才能解毒，可萬萬不能錯啊！”

同伴的一席話讓小荔枝更加焦灼，她不斷踱步，心跳到了嗓子眼，忽然，她一拍腦袋：“我只記得，那蛇，截面是三角的，好生奇怪！而且，它的花紋是環狀的！我是藉著不遠處房子微弱的燈火瞥了一眼，那顏色我可能記錯，可花紋不可能錯！”

她同伴大驚：“三角截面？環狀？你怎麼不早說，那極可能是金環蛇！”她慌忙在箱子中翻找，把蛇葯取出後直接倒入十三口中，又端來水強行令他服下。

十三呼吸已弱得快要探不出來。

“怎麼會這樣？”小荔枝摸着十三的脈，她似乎聽到死神在召喚十三。這怎麼可能，這如何能夠？

“中了金環蛇毒，不出兩個時辰便能致人死亡。這公子日常應在服用一些強身健體的葯，這些葯有解毒成分，否則，你還未將他送來，他就死在路上了。”那同伴嘆口氣：“眼下，救治不及時，我恐怕……”

十三嘴角忽而流出黑血，他根本連身子都沒力氣起，口中馬上出現了嘔吐物。

“得為他清除這些，否則不被毒死也會嗆死！”

聽到同伴的話，小荔枝俯身撬開十三的口，也不顧難聞，用手掏他的口腔與喉部，接着，又清潔十三的鼻子。好在她日常是受過這些訓練的，為他做這些也算不上什麼，只可惜自己醫術拙劣，連累了他。

她守在十三身邊，為他輕撫額頭。這個英俊的男子怎麼短短時間內變成了這樣？他口鼻流血不止，面色慘白，四肢闕冷，汗水浸濕了他的衣衫。

同伴告訴小荔枝，只要小荔枝能挺得過這一晚，就會有轉機。小荔枝流淚喊着十三的名字：“十三，你醒過來吧，我小荔枝殺人無數，但不願你是因救我而死的，好不好？快醒醒，求求你了！”

……

半夜裡，看着十三氣息平穩了些，小荔枝心中總算踏實了點。可沒多久，他呼吸越來越亂，甚至，失禁了！他的尿是紅色的！

小荔枝慌亂地喊同伴，那人看了看，眉頭重重地鎖住了。她無奈地搖搖頭。

小荔枝抓住她的肩膀搖晃，她聲嘶力竭：“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求求你，幫幫我！”

同伴無奈道：“我的醫術，對他，是挽救不了了。哦對了，這附近，有一位桑大夫，是解毒高手，如果能找到他，尚有一線生機。”

“桑大夫？他在哪兒？我去找他！”小荔枝站了起來。

同伴皺眉想了想，突然道：“這個桑大夫的住處不明，只白日里在鎮州城內醫館問診。如今耽誤不得，將軍府里的謀士桑維翰是這大夫的親哥哥，你如通知石敬瑭將軍，或許……”

“我這就帶十三去找他們！”小荔枝什麼也管不了了，她要救十三，拼了命也要救他！

“作為帝王的死士，怎可隨便與那將軍聯繫？你瘋了嗎？”同伴試圖阻止，小荔枝將刀架在她脖上：“少廢話！幫我備車！否則，別怪我不顧同黨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