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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花三落。

一栋分外妖娆的小楼。除了花满楼,脂粉满楼,美人各个眼波流转,媚态丛生。

商人颇谙经营之道。一条不大的街,却是一溜儿满满的青楼。挤在一处,是比拼,是竞争,也是相互成全。

也不知是哪一天起,这里的客人越来越多。成为国土内远近闻名的一处烟花之地。王公大臣乃至市井盲流,都会来此消遣,娱乐。

银钱堆积出来的美女如云,银钱堆积起来的笑容,银钱堆积起来的欢乐,一切都显得顺理成章。

杨花三落,在这条街上,虽说是出挑,但也不是出众到令人侧目。姑娘们都比着美,各个楼里的假母都想尽心思招揽宾客,谁的风头都只是一时的。

阿桥和唤香哪见过这场面,刚到了地儿,光看着这阵势就彻底懵了。他们不断被来往的人挤肩、踩脚。

唤香长得清秀可爱,还是挺醒目的。也不知是哪个无礼之人,趁乱揪了下她屁股。唤香大叫一声,气得跳了起来,她往周身看去,周围的人都若无其事挤来挤去,哪里还找得到那贱人的身影。

“要死了!哪个没皮没脸的敢占我便宜!”唤香急得大喊。

阿桥得知她受了欺负,身体尽量把唤香圈在怀里,一面推开人群,挤到稍偏僻的街尾处。

“你说你,非要来,这会儿受气了吧。”阿桥也是心疼,但一急,语气也不是很好。唤香气得一掌将他推了老远。

少女发着脾气,阿桥嘴笨,也不会哄人,急得手足无措。又是赶路又是生气的,两个人体力透支,饥肠辘辘,他把唤香拉进饭馆,摁在座位上,点了小菜和小酒。

唤香喜食黄豆秒的嫩叶,阿桥特意点了,又点了牛羊肉,满满摆了一桌。唤香愣是不动筷,阿桥道:“那,我先吃喽?”呵呵一笑,自己边斟边饮,吃得很香。

唤香绷着脸,终于是忍不住了,她让店小二上了一碗胡麻饭,虽说气着,也只能应对着吃起来。

食物满足了味蕾的需求,也让人情绪好起来,等阿桥再与唤香说话时,她态度和缓了不少。

“你一个姑娘家,还是不要与我同去的好。”阿桥道:“此处三教九流的人皆有,你跟着我,咱们去那杨花三落,根本打探不到什么,倒不如我自己单独去会会那隐娘。”

唤香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不过,若是阿桥能认准了那人是谁,自己再去探探也方便些,于是便同意了。

阿桥行到那杨花三落楼前,抬眼望去,那楼身是木质的,分三层,门脸儿随不大,但从侧面看,楼体庞大,似是走进去,里面很宽敞。楼面镂刻了无数精致的雕花,一楼的假母打头揽客,但这假母并不行到街面上揽客,而是站在门前门后,前后逢迎着络绎不绝的客人,调笑几句,便为他们安排了合适的姑娘。

二楼的姑娘们攥着巾子,偶尔挥挥小手,笑容满面。

三楼的姑娘们模样更甚,慵懒地倚靠在楼边,偶尔向楼下的人群扫上一两眼。

阿桥看得晕头转向的,听得人群里几个刚来的愣头青说,真正的头牌都不会站出来迎客。从小往上,能去了楼里的高远处,那一定是这儿的贵客。

受盛唐时**文化的影响,此时的男子们都对“绛真善谈谑,能歌令”的女子比较偏爱,说白了,就是喜欢聪惠、文化素养高,口才敏捷的女子,而非身姿面容出众的女子。但随着内战频率渐高,人们也是浮躁了些,故而以外貌闻名的女子又露出得宠的姿态。

阿桥默默听着,心里偷偷在想,这隐娘究竟算是哪一类女子,不知不觉就走了上前。那假母见他衣着也算是不错,热情地迎了进门。

“客官里面请,您这是头一回来?可需要我介绍几个姑娘给您?”那假母一招手,几个饮妓①围上前来,将他往酒桌上带。

“不不不,我不喝酒。”阿桥急忙摆手。那假母是个人精啊,几句话功夫,她若无其事将面前这位打量了个遍。看服饰,应是大户人家的侍从,地位尚可。只不知这位少年,是跟着主人一道来的,还是自己跑出来找乐子。不过,进门便是客,谁也不知谁的背景多深,姑且礼貌应付下就是。

“翠子,你们几个好好款待这位客官……”假母又陪上一个笑,不等阿桥再说什么便转身又去迎客了。那个被称作翠子的女子便往他身上倚,阿桥又是窘迫,又是心里有点痒痒,矛盾得狠。但他大喊道:“我要找隐娘,你们知道隐娘在哪儿吗?”

“隐娘?”翠子和其他几个女子对视一眼,她礼貌地莞尔一笑:“这位客官,您不认识咱们隐娘吧。不是官宦子弟,她怕是不见。”

“我有钱……”

“哎哟,客官,这不是钱的问题……”那翠子将阿桥的手拉过来,用自己的小手捂着,她的手绵软白嫩。阿桥很紧张,但努力克制着,故意装出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他说:“去喊她出来,我受人之托,有封信给她。”

那翠子漫不经心的样子:“这金银珠宝满箱抬来的也有,可来一个生面孔,只为送封信与隐娘的,您真真是头一个。罢了罢了,”翠子的玉手抽出来,往阿桥面前一伸:“我代您跑一趟吧。”

“不,不行……”

“客官您别急,先饮上一口。”其他几个饮妓巧笑倩兮,为他连斟六杯酒,递到他嘴边,撒娇非要他。“您喝嘛,喝嘛,您要是喝了,我们带您去见她!”一个女子发色如墨的女子干脆往阿桥膝上一坐,手臂环过他的脖子,整个人都挨着他,其他几个也都倚在阿桥身上。阿桥哪经历过这场面,脸红到脖子根,他接过酒一饮而尽,只想掩饰自己的窘色。

那翠子也不算食言,挽着阿桥,便要带他上楼去。阿桥掏了银钱打赏她,她笑着收下。那酒后劲儿极大,阿桥脚下有点踩不稳,一步三晃。翠子低声凑近道,这楼里的规矩不能怀,按说阿桥是怎么也见不到隐娘的,她做了这顺水人情,可千万别教假母知道。

阿桥头晕乎乎的,他探头看去,那假母忙得两脚生风,哪里顾及得了他呀。他头重脚轻跟着翠子一路走到了楼里深处,却见一间大屋,门开着,巨大的山水画为屏风,里面传来一阵琴声,甚有风味。

“隐娘此时有客人,我最多能唤她出来和你打个照面,你的信可带来了?”翠子低声问。

阿桥点着头,手不由自主往怀里摸去,脸色却变了。他又使劲儿翻找,最后脱下了外衣,然而,那封信却没了影踪!阿桥急得回头沿路寻找,翠子只得跟着他往回走。

“您这是?”

“我的信呢,我的信丢了!”阿桥冲到一楼刚才喝酒处,却也没见东西。他急得一身汗。那翠子宽慰道:“您是不是落在哪儿了,你打哪儿来?”

阿桥想冲回饭馆找东西,被几个打手拦了下来,他给了银钱,这才冲将出去。

唤香早已等得心焦,还道是阿桥已和那隐娘打上交道了,但听阿桥说了几句,她气愤了,人都没见着,信又丢了,这是办的什么差事?再说,信怎可能丢在饭馆呢,他可是放在胸前,一路连唤香都碰不得呢。阿桥被骂得酒醒了不少,他细细想来,在走进杨花三落前,他还暗暗摸了摸胸口,那信在呀!到底是在哪儿弄不见了?

他鼓起勇气再入了那楼,听说是寻物,假母不似之前热情,但也吩咐了几个人帮忙寻找,未果。阿桥提出要见隐娘,假母道,方才那位贵客带了隐娘出去,深夜才会送回,她请阿桥不必再等。

阿桥很是沮丧,又回到了饭馆。唤香见他失落,也不便再多言语,拉着他出门去侧街要了两间厢房住下了。

渐渐的,夜色起了,四处炊烟袅袅,空气里遍是食物的香气。

二人哪里还吃得下饭,都在屋内闷坐着。

一些丝竹之声透了来,听得人心里颇躁。街面上人多,也难免透出些喧闹声来,屋内人更是焦躁难安。

也不知坐了多久,夜色浓了,街面上挑起了灯笼,人反而更多了,往来如织的。

敲门声响起,唤香侧耳一听,那是有人在敲阿桥的房门,但阿桥并没有应腔。那人也是执着,又敲了一阵,唤香恼了,隔着门怒吼:“阿桥,有人敲门,你聋吗?”

阿桥虽不情愿,但也只好动身开了门,也不知来人小声说了句什么,阿桥激动大喊:“唤香,隐娘着人来找我们呢!”

唤香跑过去,拉开门。隔壁的阿桥身边,站着一位其貌不扬的女子,那女子说自己是杨花三落的。唤香不可置信地说:“那个隐娘知道我们找过她,这不奇怪,但我们连她门边儿都没摸着,她怎么如此主动要寻了我们来?”那女子一问三不知,她说自己只负责寻阿桥,并将阿桥带去见隐娘。

这一次,唤香非要跟着去。三人从那杨花三落的后门入了,又是蜿蜒走了许久,才到了隐娘屋内。

但见一红衣女子,端坐在古琴前。她发间缀满华丽的饰品,衣裳轻薄,但艳丽如雪。她的胸部很丰满,也丝毫不扭捏地露出了大半。

阿桥脑袋一热,这女子好生艳丽,却不知目光往何处放置才妥当?她的肌肤裸露甚多,他完全没办法抬起头来。

唤香或许也被这装束惊到,居然没有做声。

隐娘从容迎了上前,却作揖致歉道:“我的妹妹们很是无礼,唐突了。”

她一欠身,丰满的胸部如波涛涌动,那阿桥刚抬脸想说话,又是一怔,鼻血都快喷出来了。唤香看到阿桥那样子,气得狠狠踩了他一脚。

“怎么说?”唤香干脆抢过话头,她来会会这女人得了。

“十三的信,我已收到了。”隐娘用令人酥麻的嗓音缓缓道:“我那些妹妹,不知天高地厚的……”

①饮妓并非专门陪饮,一般会吟诗解诗,嘴甜,善于凑趣,没有才艺的是不会有人招饮的。身份类似于现在的三陪,好的酒店都有专门的房间供人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