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陽整個人都陷入了天旋地轉的眩暈之中，連後退的腳步都有些發抖，從來沒有一次，她感到如此震驚與害怕。

那個人，明明不是夏炎啊。

夏炎，是那個外表冷酷，內里卻溫柔的人。他是自己的心上人，是自己最仰慕的對象啊。他絕不是現在見到的這樣，他……怎麼會……突然變成了這樣？

陽陽一直無意識地雙腳發軟地後退着，直到腿碰到了路邊的長椅，直愣愣地坐了下去。

夏炎整個人不知何時變得那麼瘦，瘦到讓人不寒而慄。他的手直直地掛下來，指甲早已是又尖又長的狀態，獠牙在昏暗的路燈下更顯陰森。

陽陽從沒有見過如此蒼白，毫無血色的一個……人。

她大口地喘着氣，呼吸不過來一般，卻一直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人，眼睛還是瞪得很大，像是還在尋找那個熟悉的夏炎的影子。

可是，眼前的似乎不是人，是完全陌生的……怪物啊。

醫院外難得地開過幾輛車，風馳電掣，留下刺耳的喇叭聲，過後便恢復令人窒息的沉寂。

陽陽的肩頭一重，是有人拍着她的肩。隨後頭頂傳來虛弱的聲音。

“先回去吧，陽陽。”

陽陽透過星星點點的淚光，看見南澤穿着松垮的病服，站在自己面前，面色不是很好看。

夏炎緩緩轉過身，深深地看了陽陽一眼，向黑暗中走去。

看見他走了，陽陽低頭眼淚就掉了下來。她不知該如何面對這樣的場景，也不知要這麼做。一隻活生生的吸血鬼站在面前本就可怕，還是如此親近、如此……無法預料到的人。

南澤拉着她的胳膊把陽陽拉起來：“我們回去。”

陽陽獃獃地站起來，漫無目的，跟着南澤慢慢地走着。

南澤嘴角揚起苦笑，不經意扯到嘴角的傷口，隱隱作痛。

果然，這一天還是到了，夏炎早就知道的這一天。可是這一次他卻沒有逃走，就將這樣的模樣生生地展現在陽陽面前，他……大概早就想好了，也準備好了吧。

南澤嘆了口氣。

聽到南澤的嘆息，陽陽才抬起頭，看見前方踉踉蹌蹌走着的南澤，他的右手被纏上了厚厚紗布。他手上剛剛沒有受傷啊，又打架了？

陽陽整理整理心情，跟上了南澤。

夏炎的事當然要想清楚想明白，但是不是現在。南澤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今晚已經很累了，不能讓他再為自己奔波，更重要的是，他的事要先解決。

“南澤，你的手怎麼了？”陽陽一直盯着他緊裹紗布的右手，“剛剛你的手明明還好好的。”

“砸玻璃玩啊。”南澤自嘲地笑笑。

剛剛在病房醒來，似乎在睡夢中隱隱約約聽見他們的談話，現在完全清醒了才察覺不妙。夏炎是吸血鬼的事……馬上要被他自己揭穿了。

現在趕過去肯定來不及，也找不到他們在什麼地方。南澤想着，索性就引起混亂，擾亂他們的注意力，說不定，夏炎還沒有被發現，說不定……陽陽這種時常大腦斷線的人，就被這吸引了。

即便如此，還是沒能對夏炎有所幫助啊。

不過，夏炎自己心意已決，自己再阻攔也沒什麼用。

“真是的，你果然被打傻了。”陽陽瞥了他一眼，“我說大晚上的，玻璃怎麼會碎了。原來是你。”

心事剛剛放下一些，卻突然之間像是想到了什麼一樣，陽陽狐疑地抬頭看他，停下腳步。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麼？”

南澤的身軀明顯一震，隨後也緩緩停下。

為什麼南澤看見夏炎如此模樣，絲毫沒有驚恐和疑問？為什麼南澤今晚無緣無故地出現在那麼僻靜的地方？為什麼他們兩個人都衣衫不整，身上有傷？

……

陽陽抬頭，眼神堅定，異常認真：“你可以開始解釋了。”

南澤弱弱地看她：“可以先回病房嗎……我有點冷……”看着他有些可憐的表情，陽陽立刻心軟了，扶着他朝病房走去：“你怎麼不早說你冷啊！等等感冒了怎麼辦！現在身體還很差呢……真是的……”

目光注視着前方，南澤的眉頭蹙成一團。

還是應該……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說出來。陽陽有權利知道，她喜歡的人，究竟是怎樣一個人。

但是自己應該怎麼說，才能讓陽陽不對夏炎生氣，也不讓陽陽害怕吸血鬼呢？

陽陽攙着南澤，一步一步走上樓，兩人一路無言。

等到了病房的時候，陽陽替他蓋好被子：“你先睡覺吧，再不睡，天都要亮了。”

看着陽陽轉身要走，南澤忙從床上探出頭：“陽陽，你不陪我啊？”語氣帶着淡淡的凄慘。她回頭：“陪，怎麼會不陪。我去倒水給你。”

南澤把頭埋在被窩裡，開始在腦海里組織語言，該怎麼說才好呢……真是傷腦筋。但是該說清楚的事，還是要說清楚，不能再拖了。他皺着眉，翻了個身。

很久以後，陽陽才慢慢地端着水走進來，南澤看到她的鼻頭通紅，想必是去夜風中走走了。現在的她看上去，倒是很冷靜。

陽陽板起臉問他：“怎麼還沒有睡？”南澤索性坐了起來：“睡不着啊。所以，我有話要說。”看他一臉認真的樣子，陽陽坐下來：“……好。”

南澤看了她一眼，接過她遞過來的水，輕啜一口，隨後還是艱難地說了出來：“陽陽，如你所見。夏炎……是一隻吸血鬼。”雖然早已經看見，但是這樣的話從南澤的口中再一次說出來，陽陽還是很難過，還是想着再確認一遍。

“夏炎……他有嚴重暈血症。他，怎麼可能會是吸血鬼……”陽陽拚命搖頭，好像只要不相信，這就不會是真的。

南澤頓了頓，聲音有些微弱：“的確，今天也是他傷的我。”

陽陽驚愕地抬頭，像是不信：“是……他么？”

“是。”南澤重重地答道，“但是，他不是故意的。”見陽陽微微抬頭，他補充道：“他不是純種吸血鬼，所以，他現在會時不時失控。我見過，那時他就會非常痛苦，拚命想吸人血，但是都會被他生生忍住。”

“所以……你今晚也是因為他又失控了？”陽陽往前湊了湊。

南澤點頭：“對。雖然他當時很兇惡，像發瘋一樣，但是，他終究沒有殺我。”

“他……其實很厭惡這樣的自己。所以，他一直不想跟你提起，雖然害怕你會生氣，但是，大概他更害怕你會離開。”他接著說道。

離開？

陽陽低下頭。

所以……他以為，他是一隻吸血鬼，自己就會離開，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