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深處,蒿草的盡頭。
出現一座美輪美奐的高大涼亭,樑柱上雕金鑲玉,四周籠罩着粉色的輕紗,如夢如幻。
涼亭內的石桌上,點着兩盞翠色的罩燈,旁邊放着幾盤精緻的菜肴和果盤,一壺酒。
桌旁的石椅上坐着一圈美女,穿着打扮竟各不相同,有唐宋時期的裙裾,民國時期的學生裝,近代的繡花旗袍,還有現代收腰露乳的緊身裙儼然年代時裝秀現場。
這裡只有一個男人,年紀不到三十歲,長着一張極為俊朗的臉,眉目雋黑,稜角分明。他身上穿着一身筆挺的軍裝,越發襯得英氣逼人,沒有戴帽子,一頭濃黑的短髮。
蕭希希不敢確定,似乎是戰爭時期,國民黨軍隊指揮官的衣裝,而且從胸前的軍章來看,官銜不低。
蕭希希想明白了,鬼魂會一直穿着斷氣時的衣裳,是沒有辦法更換的。
那男人的兩指間正銜着一隻酒杯,看到他們後,眼底的驚愕一閃而逝,接着不動聲色地一一打量着來人。
很快,他就感覺到了自己最大的威脅,目光落到了無名身上,一秒,兩秒
終於,鬼王放下酒杯,站了起來,高大的身材被軍裝修飾得肩寬腿長。他露出和顏悅色的笑容,朝無名走了過來。
隔着一段距離,鬼王已經開了口,嘴唇律動說著什麼。
不同於小樂,蕭希希此時非常好奇鬼王說了什麼,只可惜除了五名,他們誰都聽不到。
喻建在一邊捅了捅她,顯然也是急得不行:“你快讓悶騷哥翻譯一下,他說什麼呢。”
鬼王說到一半,一旁的小樂已經火了,居然跳出來,指着鬼王的鼻子,慷慨激昂地說起來。
蕭希希見狀,基本猜得**不離十,那鬼王說的話,無非是替自己推脫責任。
然後小樂就不樂意了,跳出去當面指責他種種令人髮指的行徑。
就看到鬼王的臉上笑容僵了僵,接着繼續一副慈悲的微笑,憐愛地看着小樂說了幾句,接着又轉向無名為自己辯解着。
可小樂根本不吃這一套,繼續歇斯底里揭露他的暴行。
蕭希希默默嘆了口氣,在心裡為小樂點了幾根蠟,畢竟是年紀小,辦事不計後果,他就沒想過今天在他的努力下,鬼王被狠狠教訓了一番,但等無名一離開,鬼王會怎麼對付他。
而且,看這鬼王此時滿臉堆笑的模樣,顯然是個笑面虎,越是這種人越可怕。
就在這時,所有人都沒有想到。
無名毫無預兆地竄了出去,眨眼間,他已經站到到鬼王身邊,獸影烏金匕首冰寒的利刃就架在鬼王的脖子下面。
蕭希希本能地上前一步,死死盯着那鬼王,心想這傢伙很可能會狗急跳牆,原形畢露。
只見鬼王的臉色的確變了,然而卻不是她所想象的一臉狠戾的模樣,竟是驚恐之色。
鬼王高高舉起了兩手,作投降狀,口中不斷說著,他表情無比誠懇,顯然是在認錯求饒。
所有人都是一愣,絕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局面。
小樂難以置信地瞪着鬼王,平時在他們面前耀武揚威,殘忍兇狠的樣子哪去了?你就這樣輕易地求饒了,老大還怎麼動手教訓你啊。
蕭希希轉頭看了眼孟覺勉他們,果然每個人都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蕭希希越發感覺到這個鬼王的可怕,他可以放下高高在上的尊嚴,甚至在他的女人、下屬面前輕易求饒,一個男人能做到這點,要麼是懦夫,要麼就是心機極深的人。
顯然,他能坐上鬼王的位置,不會是前者。
蕭希希抬頭看向他的女人們,想看看她們此刻的表情,然而她們不知是被嚇傻了,還是事不關己,竟然都木然地坐着,看着。
“希希,少了一個。”冉苒的聲音在她耳側響起。
蕭希希心頭一驚,一數,果然,變成了五個,少了一個!
然而,這麼多雙眼睛看着,也沒見到有人離開,即使她是鬼魂,但在月圓之夜人類能看到她的時候,也做不到來無影去無蹤的。
“咚——”重重的撞擊聲。
她們忙轉頭看去,只見是鬼王被無名一腳踢飛出去,撞到了涼亭的柱子上。
兩個女人立刻跑過去把鬼王扶起來,摻到椅子上。
鬼王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最半張着嘴,似乎在叫疼的呻吟,看樣子傷得很重,彷彿再挨第二下就會死的樣子。
遠處似乎起了風,吹動蒿草嘩啦啦地響着。
“不對勁。”
“有問題。”
孟覺勉和喻建警惕起來,一同說道。
蕭希希慌眼看向癱瘓狀的鬼王,叫道:“殺了他。”
趕在她的話之前,無名就已經如離弦的箭一樣竄了出去,顯然,他也早有懷疑,他下手的力度自己清楚,依照鬼王的身手,絕對不會造成這樣嚴重的傷勢,其中必然有詐。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不知發生了什麼,鬼王連同女人們所坐的石椅突然陷了下去,很快,只剩幾個石椅緩緩升了上來,鬼王和她們已經不見蹤影。
蕭希希看到,無名衝過去的一瞬間,在鬼王的臉上露出狡黠的笑,這才是他的詭計。
其實,無名當時是可以追上他的,只是今天這個時間,這個地點,無名沒有選擇把他們單獨留在這裡。
鬼王最後那個笑容讓蕭希希很不舒服,直覺告訴她,不只是這麼簡單,像鬼王這種人在吃盡苦頭丟盡顏面的情況下,絕不會這麼輕易結束一件事。
然而,就像是為了驗證她的猜想一樣,身後的蒿草里傳來嘩啦啦異常的噪響。
剛剛聲音在遠處,她誤以為是風聲,而此刻聽起來,這分明是有什麼龐然大物在裡面穿行,而且正向他們快速逼近。
她明白了,這就是鬼王獻給他們的禮物。
“我操不好!”喻建擺個手勢,讓他們跟他朝着前面的山崖跑去。
幾個人拔腿就跑。
沒人知道來的是什麼東西,但等他們知道時很可能就沒命了,他們一路蒿草橫衝直撞,想着往山崖邊上跑,可是陷在深草里根本看不清方向,不知跑了多少冤枉路。
他們累得狂喘,好不容易跑到了懸崖邊,然而,卻發現這山崖非常陡峭,幾乎垂直,根本不可能爬上去。
孟覺勉望向來時的方向,說:“只能原路回去,其他地方都上不去。”
他們已經沒有時間考慮,只能順着崖邊往來時的方向繼續跑,只是後面那東西速度非常快,不一會功夫,就追到了他們身後。
蒿草密集而高聳,他們看不見那是一個什麼東西,只聽到沉重的呼吸聲,聲音很響,像是悶雷。走過的地方蒿草一片片都被壓倒了。
無名站在他們前面,像是一道保護牆。手裡的烏金匕首已經變成了長槍,一片黃綠的蒿草中,他一身漆黑巋然而立,非常顯眼。
“喵——喵——”
那怪物的方向傳來竟幾聲奇怪的貓叫,不同於平時聽見的嬌喃聲,這叫聲強悍而危險,滿含攻擊性。
不過這聲音嚇嚇他們還行,對於無名,只是個靶子作用,叫聲剛起,無名手中的長槍就“嗖”的竄了出去,在空氣中擦出尖銳的嗡鳴。
那貓怪,恐嚇威武的叫聲剛剛起,就遭受了突如其來的襲擊,只聽它的聲音驟然變得尖而厲,蒿草呼呼一陣翻湧,儘管體型龐大,但沒有失去貓科的敏捷,竟逃過了一劫。
“你們先上去。”
無名撂下這一句,就朝着長槍的方向追了出去,他快步如飛,立即淹沒在蒿草之中。
接下來,只聽見蒿草的不斷的翻湧,時不時還傳來的貓怪威脅的吼叫。
他們便順着崖邊,往山脊那邊匆匆趕去,只有那邊坡度最緩。
蕭希希時時刻刻留意着蒿草中的聲音,那嘩啦啦翻響,一時遠一時近,一時激烈一時詭靜。
這場戰鬥一直沒有結果。似乎這一次遇到的怪物不同以往,她的心始終高高地懸着。
一路上顛顛簸簸,他們終於跑到了山脊這邊。
“你們先上。”蕭希希回頭,遙遙地望着那翻騰的深草。
隱約能望見那貓怪露出鮮紅的貓毛。那片蒿草有三米來高,顯然它的體型不會小了。
“無名我們到這邊了,你快過來。”她高聲喊道。
蒼茫的蒿草叢裡只傳來貓怪低低的喘息聲。
過了半晌,無名終於傳來了回應:“你先走。”他的聲音顯然氣息不足,甚至微微的顫抖。
只一瞬間,蕭希希臉色變得灰白,怎麼會這樣?
“希希,快上來啊。”孟覺勉在身後已經叫了她幾聲。
“來了”蕭希希一顆心緊緊地縮着,緊的發疼。她努力邁開腿,往山脊上爬了兩步,可又忍不住再次回頭,看向身後仍在翻湧的草浪。
“痛快兒地!手!”喻建急着催促,把手伸下來拉她。
蕭希希剛碰到他的手,只聽身後的海浪般的響動越來越靠近。
她轉頭一看,只見無名飛速跑來,身上的風衣竟然已經被抓爛了,露出的白t恤上全是血痕。
她心裡猛地抽搐一下。
只見無名身後有個大傢伙正朝這邊呼嘯追來,那是一隻通體紅毛的貓,體型能裝下三四個成年人。
不僅如此,在紅貓的背上,還趴着一隻什麼東西,模樣像昆蟲,卻足有臉盆那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