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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酒棠正想抬腳走,又不由轉過頭來看他:

“樓主該不會昨夜真沒睡着吧?”

“嗯。”

謝酒棠打量着白深容已換上的新的白衣,衣上已不是銀雲紋,而是普通的竹葉紋理。

她忽然有些想笑:“該不會是洗了一夜衣裳?”

“不是。”白深容臉色不大好,冷冷道。

也是,堂堂倚魂樓樓主哪還需要自己動洗衣裳。正這麼想着,就聽他繼續道:

“燒了。”

“撲哧——”謝酒棠這回沒忍住,真的笑出了聲,但轉瞬便斂住了。

趁白深容開口之前,便率先回樓上。

客棧的小二在臨走時破天荒地很熱情,最後竟送了白深容一壇竹葉青。

至於原因,謝酒棠猜可能是這兩日因爭相來看白深容謫仙模樣的年輕姑娘多了,客棧的生意也跟着好了不少。

替白深容接下那壇竹葉青,謝酒棠對着店小二笑得狡黠:“我們公子不愛多喝,交給我就好。”

算起來,從王姑娘早上走的時候,離現在他們出客棧也相差不了幾個時辰,但至少不必擔心會再碰上那個王姑娘。

行至一處石橋時,謝酒棠俯身望了望,忽覺有些熟悉,但也只是場景相似,六年前在浮葉城,與白深容那驚鴻一瞥後,此後她便知曉了何為“夢仇人”。

只不過,當初她去浮葉城只是被盤命閣幾番試煉逼得逃了好幾處地方,最後見浮葉城貌美姑娘比其他地方都多,她捨不得走,這才遊走在浮葉城各處。可白深容當初看樣子是被追殺了許久了,他又是因何待在浮葉城的?

有什麼想法倏忽出現,卻又轉瞬即逝。

謝酒棠蹙了蹙眉,要認真說起來,她並不算十分計較的人,但這和記仇是兩回事。

故而六年過去,對於白深容其實沒有什麼恨意可言,只是討厭極了那種當初被一個不經意的舉動影響了自己多年來厭惡白衣的習慣的感覺。

這麼多年,盤命閣閣主魚因之雖屢屢派人給謝酒棠試煉,但在那之前,必定要叮囑那些人,使美人計也好,背後暗算也罷,只一點,萬萬不可是段威脅。

受叮囑的那些人雖不知是緣何,但還是默默記下的。

當年從謝家將她領進盤命閣,魚因之是在閣為數不多的對謝酒棠了解的人,多少也了解她終日在想些什麼。

誠如魚因之所了解的,謝酒棠,最不喜被人拿捏,尤其是威脅。

當初白深容的事情,雖還未到仇恨的地步,但六年前謝酒棠也不過是個喜着男裝四處調戲姑娘,意氣風發的尋常少年,還不懂何為隱忍何為氣量。

耍了小心被人反擺一道不說,白深容那一式當初不僅顯得她狹隘,還害她臉面盡失,以致她這麼多年來看見穿白衣的人都想將的判官筆戳透那人的肺腑。

在竹林間那日她知曉了白深容就是當初反擺她一道的人,雖一剎那怒焰熾騰,但那一瞬強行壓住聯擊退了天煞地絕,之後不知為何,她對於白衣的反應已沒有那麼強烈了。

只是看見白深容那故作清高的謫仙樣,總是恨不得撕開那層虛偽,看看他內里究竟是不是也像現在這般淡雅從容。

所以,前幾日,她才忍不住……

“謝九。”

溫淡如水的聲線在離她很近又似乎很遠的地方喚她。

那有着青竹般挺直背影的一身男裝的女子立在橋上,在看着柳樹出神,那雙墨玉眸浸在淺淺的日光,削去了一分耀黑,剔透的有些像琥珀。

白深容在橋下負,靜靜地將那平日張揚現下卻被日光抹上柔和的臉看了一會,出聲喊她。

“嗯?”謝酒棠眸色朦朧地轉過頭來,看了看白深容,再看看走了一半的石橋,彷彿才反應過來自己站在哪裡。

故作鎮定地眨了眨眼,快步跟上:“對不起啊樓主,我自小在山裡長大的,頭一回看到此等繁華景象不由十分憧憬心馳神往沉醉其無法自拔……”

白深容只當沒聽見她的鬼話,“既然洛君流是你師兄,你師父可是門主夜無寐?”

“……正是。”謝酒棠怔愣了一下,便答道。

“這麼說,莫列冥求娶的也算是你的師妹。”她真像表面般不放心上?

“師妹?真不好意思啊樓主,”謝酒棠似乎聽見了什麼有趣的事情笑了,略一聳肩:“我在長生門除了師父外,只認識洛師兄一人。”

“哎哎,要說回雪城的好看的姑娘可真是不少,秋水淡眉,朱唇纖腰,芙蓉面美人妝,讓我這種俗人只想一親芳澤。”

白深容並不計較謝酒棠故意轉開了話題,微微轉回頭。

柔柔的風攜着馥郁的花香,像琴師撥弄琴弦的那隻,漫不經心就撩撥起樓上的女子心底的愛慕之情。

在走到一處酒樓底下時,謝酒棠感覺頭上掠過一陣風,跟着便有數個果子從頭頂滾落。

謝酒棠輕而易舉地接住那幾個根本算不上暗器的櫻桃還有荔枝,疑惑仰頭看去。

原來是樓上幾個抱着月琴的歌姬當她是俊俏少年,便擲果相戲。

“謝謝幾位漂亮姐姐了!”謝酒棠仰着人畜無害的臉,粲然一笑,還將里的果子揚了揚。

“不用謝,奴家是看小公子生的俊!”跟着便聽見樓上幾個歌姬一陣嬉笑。

謝酒棠沒有半分不好意思,將櫻桃核吐了出來,舔掉嘴角沾上的果汁。

再看看前面一個果子也沒被砸,依舊步履從容的白深容。謝酒棠驀地伸一指白深容,咧嘴一笑:“那幾位漂亮姐姐看他俊俏不俊俏?”

“俊俏!比小公子還好看呢!”

謝酒棠心底暗哼一聲,假意不高興地撇嘴道:“這位姐姐好生偏心。”

只見方才那喜愛謝酒棠的歌姬,坐在窗邊,向她遙遙舉杯:“小公子莫要生氣,奴家一時口快,向你賠罪。”

“我可捨不得教漂亮姐姐來賠罪,這樣,姐姐你也扔他果子,我便也不計較了。”

其他幾個看戲的歌姬在旁看好戲,咯咯地笑。

沒聽見應答聲,只見幾顆果子砸落下來,卻已沒了白深容的身影。

謝酒棠晃過神才知白深容已繞過了酒樓。

嘖嘖,擲果戲郎是何等的風流韻事。

對着樓上失望的歌姬歉意一笑,追上白深容後,她遺憾道:“樓主怎這般不解風情。”

本是隨意抱怨一句,卻不想那白影猝不及防地停下轉過來:

“你想讓本樓主解誰人的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