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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俞氏食不知味的吃過早飯便趕來鳴翠院。

一進內室就見小丫鬟正在往女兒滿是簪子的腦袋上插發簪。

俞氏心裡一堵,勉強控制着才舒開打結的眉頭,強笑着上前道:“今天是什麼日子,怎麼打扮的這麼隆重。”

梳妝鏡前,王氏正捏着兩枚珠花來回比着,聽到俞氏的聲音,她回頭,笑道:“娘,你看這兩朵哪個更好。”

俞氏掃了眼她鬢角已經別好的兩朵珠花,道:“都好看,你隨我,膚白,這些個顏色都很稱你。”

王氏轉臉,看銅鏡中的美人面。

的確,這張臉比起自己那張被辛勞和磨難折磨出來容顏強上許多。

王氏美滋滋的把米粒攢成的海棠花開的珠花戴在了另一邊鬢角,小丫鬟將雕着白梅凌雪的發簪別好,問:“姑娘,這樣應該行了吧?”

王氏搖了搖腦袋,伸手攏了攏發簪,滿意點頭,“這才像話。”

小丫鬟強忍着無法直視的表情,屈膝離去。

俞氏忍了又忍,才將心頭滋味壓下,招手命端着葯碗的張媽媽過來。

王氏皺着眉頭,不願喝葯。

俞氏笑着正了下她別歪了的珠花,無視她腦後好似刺蝟炸毛的發簪,道:“這是周醫女特地給你調出來的養身湯,娘命人盯着時辰熬出來。”

王氏斜眼睨了眼,道:“可葯湯太苦了,我不想喝。”

俞氏把碗從張媽媽手中接過,“這湯可以讓你定神壓驚,還能保養身體,乖,別讓娘操心,快喝了吧。”

王氏往後躲了躲,但俞氏不容她躲,又往前湊了下。

張媽媽端着碟蜜餞,道:“姑娘還是喝了吧,老奴這兒有蜜餞,入口就不苦了。”

王氏避無可避,只好端起碗,捏着鼻子一口灌了下去,張媽媽連忙往她嘴裡塞了塊蜜餞。

王氏嚼了兩下,這才舒展開眉眼,伸手又挑了枚,塞進嘴裡。

俞氏見她這樣,好似又看到了昨兒清晨,女兒跟自己一同用膳時的模樣,俞氏心裡一悲,眼淚瞬時溢滿了眼眶。

王氏對俞氏沒有感情,就算佔了人家女兒的身體,也覺得理所當然,見了俞氏這般,她竟然地垂下眼帘,理着衣角,俞氏的悲戚哀痛,她竟然當做全沒看見。

石嵐眼看自己視線下調,心裡暗罵,這個沒心肝的東西,佔了人家女兒的身體,享了本不該她享受的一切,卻連基本的安慰都吝與給出。

俞氏情緒一起,便立刻強壓下去,扭過身把眼淚擦乾,又重新堆起了笑容。

王氏拽住了下張媽媽,指了臨窗大炕。

張媽媽連忙放下拖盤,小心扶着她過去。

俞氏走到榻幾邊坐下,瞧着她略微消了些卻還是黑紫的腳背道:“你這腳傷得不輕,這段時間還是要少走動。”

王氏應付的點頭,嘴還沒騰出空,就朝梳妝台一指,張媽媽連忙過去把那碟子蜜餞端了過來。

王氏捏着蜜餞一口扔進嘴裡,因為滋味實在太好,她忍不住吧嗒幾下嘴。

俞氏都不知道這一早上她都忍了幾次,耳邊嘖聲不斷,俞氏幾次忍耐還是開了口:“娘自小教你的規矩呢,你看誰家姑娘吃東西發出這樣的聲音?再有那蜜餞是給你送葯的,不是讓你當零嘴的,你這麼一塊接一塊的,好似沒吃過似的,我是虧了你的嘴嗎?”

俞氏是大家出身,說道規矩不由帶出一絲嚴厲。

王氏身體僵直,怯怯的把嘴裡的食物咽下,抿了抿不斷分泌的唾沫,卻再不敢伸手去拿。

俞氏的心裡又急又苦,急得是自己女兒這個樣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好,苦得是再這麼下去,蔣家這門親事要真的要退了,女兒後半生的幸福怕是要毀了一半還多,都城就這麼大,她的乖乖不會真的要孤獨終老吧。

王氏出身太低,根本不知道大戶人家,尤其是傳承數代的大族裡面的規矩,她不明白不就是吃東西出了點動靜,怎麼就惹得俞氏發了這麼大的火。

俞氏憋着氣,努力平穩情緒。

張媽媽瞧見不對,趕忙端了盞香片過來。

俞氏深抿了口,溫熱的茶水划過喉嚨,心裡的火苗被潤的稍微減緩了些。

俞氏極力保持情緒不再劇烈波動,努力讓語氣和緩柔和,“再有三個月,你就要出嫁了,你這樣長不大,讓娘怎麼安心送你出閣啊?”

王氏瞪着眼睛,盯着俞氏。

雖然昨晚她已經知道了自己有個未婚夫,可她沒想道自己的婚期竟然這麼近,她可是周家明媒正娶的媳婦,雖然已經死過一次,可一女不二嫁,如今她又活過來,那就說明老天爺可憐她,不忍心她和相公分開,格外開恩,讓他們再續前緣的。

再有,她現在可是大戶人家的女兒,出嫁時的陪嫁肯定不少,有了這些金銀,她以後就不用那麼辛苦,周元如今已是官身,她以後就是官太太,至於那個什麼蔣雲懷,他就算千好萬好,那也跟她沒有關係。

“娘,我不想嫁給蔣雲懷。”

俞氏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幾乎懷疑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

王氏半低着頭,腦子快速轉着,好一會兒才終於轉出一個既能解了她不識禮的困境,又能說得通的借口:“有件事我沒告訴您,昨晚上醒來是,我發現自己忘了好些事,那個什麼蔣,我不喜歡,請娘遣人幫我把婚退了吧。”

俞氏手指顫抖的伸向王氏,輕輕撫摸了下她額頭的碎發,低聲道:“你真的……全都忘記了?”

王氏頭又低了些,略微點了一下。

俞氏即便心裡有了準備,也還是心存期待:“莫非你連爹娘也忘了?”

這下王氏猶豫了下,昨晚她可是一見俞氏就叫了娘的,這會兒說全忘肯定不合適。

“爹和娘還有些印象,其他都很模糊。”

俞氏心裡總算安慰幾分,一把把王氏抱進懷裡,眼淚瞬時爬滿臉頰,“我可憐的兒啊,這可怎麼是好?”

俞氏哀哀哭泣,王氏靠在俞氏懷裡,無聲的盯着一旁的屏風。

過了好一會兒,俞氏止住哭聲,抹了臉上淚痕,俞氏臉上滿是堅毅。

“兒啊,不要怕,娘會想辦法治好你的,”俞氏給王氏做了保證,眼看王氏眼帘半垂,知道是湯藥起了作用,便命人將她扶到床上,自己回了主院。

湯藥的效力很快發作,王氏陷入了沉睡,石嵐暈了一會兒便醒了過來。

屋裡很靜,服侍的丫鬟都候在外面,石嵐起身去了西次間書房,鋪紙研磨,提筆寫下,既已退婚,就此陌路,以後見面就是陌生人,望他早日覓得賢婦,而她也會另覓良人。官場莫測,或許她尋的那人或許是他對頭,所以不要再對她心存憐惜云云,落款提得是當年船上原主與蔣雲懷偶遇時,蔣雲懷因她眼睛又圓又亮,遊戲着給她取的昵稱,雲貓。

將書信折好,石嵐幾經思量,決定把它放在懸掛床頭的熏香荷包里。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