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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因為囉囉嗦嗦的兄長,微颺覺得十幾步之外的西華女冠,簡直是咫尺天涯。

“哥,我從來沒有一刻,有現在這麼希望,你能像個正常的世家公子一樣:講文明懂禮貌,至少明白什麼叫女士優先。”

微颺誠懇地說完,轉身請那來報信的護衛:“請帶我兄長去稍事休息,待桓王殿下醒了,領我兄長去見個禮……”

“我不。”微諍鼓着嘴,釘子一樣站在微颺身前三尺處,“阿娘說了,但凡沒人攔着,你要不闖禍要不得罪人。阿娘讓我寸步不離。”

這個——

微颺默默地運氣,給哥哥看自己的假笑:“哥,上回你被我砸暈是哪天來着?”

“停!”微諍一手護俊臉、一手擋丹田,迅速往後跳了半步,“你幹啥!?”

“你走不走!”微颺瞪他,咬牙切齒,“你身後就是西華女冠和善國公府小娘子!就你這張破嘴!到底咱倆誰會把人得罪到死?!”

“呃~”微諍訕訕收手,摸摸鼻子,“那什麼……”

“你到底走不走?!”微颺擼了擼袖子,兩隻眼瞪得溜圓,像極了小貓咪揮爪子的前一秒。

嗯,小貓咪到底有什麼壞心眼、能做出什麼樣的壞事,只有日夜相伴的家裡人才知道。

微諍乾脆利落地轉身招呼那護衛走了,臨走甚至還彬彬有禮地,遙遙衝著西華女冠和崔瑩,作了個長揖。以示打過招呼了。

西華很滿意。

還不錯。

妹妹知道遣走外男兄長。兄長也知禮退下,尤其是,並沒有湊近了來跟年輕女子說話,而是遙遙致意便罷。

“微家這個小郎君,倒是個守禮的聰明人。多大了?”西華問崔瑩。

崔瑩哼一聲,別開臉:“聽說比崔集大五歲。”

“比你大兩歲。歲數上……”

“姑姑!”

“呃,咳咳,嗯。”

微颺大步走了過來。從她的步幅,人人都能看出來她有多急。

嗯?

石磐和紅袖在她身後,都蹙起了眉。

只有翠微,什麼都不知道,只是提着裙子跟着自家主子一股勁兒地往前沖。心裡還在默默地想:原來貴家小娘子們是這樣見禮的,這沒點兒功夫還真要丟醜呢!

“西華女冠!久仰大名如雷貫耳,今日一見何幸如之!”微颺根本壓抑不住心裡的激動,一眨眼皮便淚盈於睫。

還好她還記得西華其實最講究禮節,所以還能勉強自己周全行禮、屈膝萬福,垂眸忙擦了淚,這才抬頭笑着看向“故人”。

然而她這個擦淚的舉動,已經令眾人都詫異起來。

“三小娘子,見過我?”西華莫名其妙。

微颺哽咽着擠個笑出來:“不曾。”

石磐和紅袖也慢慢地走了過來。幾個人彼此見過禮。便都看着微颺。

微颺努力地讓自己開心起來,含笑看向崔瑩:“那天在女學,崔姐姐第一個說話,我當時還驚訝,是誰的聲音那樣好聽呢!”

“你還說!不是為了你的事,害得我惹了伯祖母不高興,直接從女學把我趕走了!”崔瑩迫不及待地責備她。

還是之前那個性子,你強她便弱,你弱她定強。

“是是是!都是我錯。妹妹年紀小,不懂事,只知道胡鬧,不知道收斂。崔姐姐教給我,我以後都知道了,保證再不惹禍,如何?”微颺好聲好氣地抿嘴笑着,溫柔哄她。

崔瑩瞪着眼睛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唉,孩子被保護得太好了,沒見過極品的綠茶啊……

西華和崔瑩被讓進了距離來鶴樓有好一段路的一個小院落,門匾上東倒西歪地兩個字:醉月。

明顯的,崔瑩高興了起來:“這裡到了夜間,看終南山的山景最好。月出山坳,佐上一壺酒,足夠玩賞大半夜的。”

可憐吶!

微颺憐憫地看着她。

這個話,自然是能夠證明她在這裡曾經賞月觀景。然而,那必定是在桓王入京之前的事情了。

如今桓王回來,不說再也不會讓她這樣的女客夜半留宿。就是聽她這麼說話,也會聯想到自己在漠北艱辛慘烈的日子裡,自己家的別院卻被別人隨隨便便地這樣進進出出——這讓人家桓王情何以堪啊?!

可是,崔瑩沒有半點感覺。

也沒人教她怎麼跟她自己的心上人共個情……

發現微颺的目光表情,西華心中微動,看看石磐走在後頭,不由含笑低聲問她:“三小娘子似是有所思?”

唉!這就是前世的默契吧?

微颺看着西華就很想一把抱過去,眼神依戀,口中答話便盡顯真誠:“我只是在想:也不知桓王殿下是幾時學會飲酒的?

“他當初離開京城之前,有沒有也跟先文惠太子一起,父子們拎着酒壺,在這小院里賞月?回來之後呢?還記不記得此處才是別院中看山景最好的所在?”

崔瑩懵懵懂懂:“那時候他十三,大概應該已經會了吧……”

西華卻已經明白了過來,心中不忍,臉上便流露出傷感。

看看崔瑩還沒明白,微颺只得嘆了口氣,喃喃道:“我聽康王說,他在漠北,爬樹是最厲害的。他能爬上三丈高的老楊樹,躲在丫杈里,觀察敵軍的動靜。”

康王今年才七歲。

所以爬樹觀察敵情這等事,康王做的時候,也不過五六歲。

這些事,居然能讓一個五六歲的孩子、當朝的皇孫去冒險?

七年來,這兩個孩子在漠北到底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分明他們的父親是被冤枉的,分明他們才是最應該被前呼後擁、嬌生慣養的!

西華的眼前一片模糊,忙抬手拭淚。

“昨天讓康王和庄王寫完功課再玩,兩個人中間卻跑了。我聽石磐姑姑說,是康王身邊伺候的人放了水,說不忍心拘着他。好容易能這麼開心,就由他吧。

“我正發愁,今兒皇帝爺爺聽說了,會不會又要教導康王規矩。他在漠北沒人管沒人問習慣了的,如今只是板起臉來說,你是郡王你要如何如何,他怎麼能服氣?皇帝爺爺又不耐煩,又要打他了。”

微颺再嘆一口氣。

崔瑩卻聽得眼睛亮了起來:“他就是要守規矩啊……”

話沒說完便被西華一口截了回去:“你都不守規矩,憑什麼要拘着他?!他才多大?那麼一點點的孩子,日後又不過是個閑散王爺,他便淘氣些,又有什麼了不起?

“別說你了,便是小庄郡王,我看那規矩禮節,往日里也沒有那麼嚴苛。做什麼倒要人家一個沒爹沒娘的孩子憋成一個提線的木偶?

“我回去跟長公主說,請她老人家去跟陛下講道理!從生下來,還沒享過幾天皇孫的福,倒要守着天大的規矩了,這簡直是……簡直是欺負老實人!”

說到最後,西華的眼圈兒紅了個透。

崔瑩傻眼了。

姑姑這是,這是……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