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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結了。

高成當面從端方帝口中領了旨意,事情做得飛快,且周全好看。

不過三天,端方帝案頭便擺上了他整理完全的卷宗,以及對各個人犯的處置建議。

只掃了一眼,端方帝就高興了起來,忍不住呵呵地笑,對着甄三九謔道:“瞧瞧!這廝倒乖覺,一個都不殺!哪怕是該剮了的,也寫了秋決。”

甄三九象徵性地伸長脖子往那奏章上瞟了一眼,湊趣笑道:“這不得等着班大人好生再審一審再殺么?這會兒都殺了,班大人審誰去?”

“叫班相!”端方帝虎了臉。

甄三九立即彎了腰,小意陪笑:“奴婢習慣了叫駙馬,剛才緊咬着舌尖才改了班大人,出了口才發覺還是錯了。”

“嗯。”端方帝並沒有真生氣,看着高成的奏章又露出了笑容,手指在上頭敲了敲:“這是個沒有私心的官。”

想想高興,道:“你記得提醒朕,元日賞賜的時候,給高成多些體面。”

“是。”甄三九答話不知道怎麼的,慢了一瞬。

端方帝看了他一眼:“想到什麼了?”

“奴婢想着,三小娘子好似從陛下這兒給高尚書的外甥女要了塊玉石去呢。近些日子也沒聽高尚書提起,看來是有日子沒回家了。還真是用心國事。”

“讓你說的,朕倒是忘了這件事。”端方帝笑了笑,“前幾天阿芥還從馳兒那裡哄走了好大一顆紅寶,也不知道她是要鑲在哪裡的。”

甄三九也跟着笑。

兩個人若無其事,誰都不再提起高成。

失蹤人口案的判決批了下來,門下省告示了出去。

微颺也拿到了一份。

這件事離完結還早着,微颺自然是知道的。

她還知道處置隋染的那兩個人,早在錦王圍攻賈某莊子的時候,就因拒捕被亂箭射死了。不然的話,她也不會託了郭雲筠去安慰太子妃。

至於旁的,微颺只打聽到惠和里被擄走的女童最後也找了回來,其他的,她就不關心了。

“還是陛下想得周全。之前我還琢磨,徐家的那些鋪子位置極好,要不要盤兩間過來咱們用。可又覺得畢竟出過那麼難堪的事兒。

“這下好了,陛下明旨,那幾間客棧鋪子,全都推平,修建廟宇,為逝者祈福。聽說有那腦子靈透的僧道,已經去營繕司挂號了。”

石磐想想就覺得端方帝英明。

微颺也不吭聲。

她對這個階段性的解讀根本不感興趣,她想看班信是怎樣審其他枝節的。

“小娘子在想什麼?石磐談興正濃。

微颺只得敷衍她:“在想……徐、哦,現在叫湯軼。在想,湯軼不是從桓王殿下那裡帶走了一個女子一個小童嗎?也不知道這幾天,那兩個人將息得如何了。”

“早上傳來消息,原本湯軼想出了京之後,找個地方先住幾天,給他們治傷養息。可那女子卻嚇破了膽,哀求着一定要先離開京畿道。

“湯軼也覺得有道理,快馬加鞭,昨天晚上已經進了濟南地面了。小娘子就放心吧。”石磐一口氣說道,又讚歎:

“桓王殿下真是歷練出來了。這種時候還能想到湯軼孤身一人來回,只怕回了濟南會讓人疑惑。

“那些人里,除了擄來的,還有些買來的。那女子年近三旬,卻是被賭鬼丈夫一吊錢便賣掉了。那小童也是,父母沒了飯吃,留着弟弟,賣掉了他。

“這正好,一個廚娘一個書童,湯軼這個讀書人的架勢,倒還真像了三分……”

微颺只聽得頭疼,忙又岔開話題:“除了那幾個鋪子,徐、賈兩家的產業都怎麼處置了?”

“充公唄。哦,陛下當場便賞了錦王兩個、千山兩個。千山說要送一個給小娘子,被三九攔了。”石磐忙道。

微颺意外地笑了笑:“千山這腦子什麼時候能趕上甄總管,他就能再晉一級。”

“可不是!他一個禁衛大將軍,跟小娘子公然交好。外頭那些人,不定怎麼胡思亂想呢!”石磐接聲道。

微颺失笑:“哪兒是為了這個?我得陛下的寵愛,千山跟我常見面,我們要好,這多正常?

“我也知道,他給我這個莊子,是為了讓我安置那些他託付給我的人家。

“可那些人絕不能擱在明處。他給我的莊子,之前又都是賈某的,有心人必定會緊緊地盯着。那豈不是把這幾家人直接賣了?

“我要這些人,可不僅僅是為了白養着他們的。我有大用。

“這一條,我沒告訴甄總管,他卻瞧出來了。我分明都跟千山說了,他卻沒往心裡去。”

石磐這才明白,忍不住探問:“那幾家人已經送去了林家,小娘子打算什麼時候開始安排他們?”

“明年吧。”微颺勾了勾嘴角。

——那些已經被千山白養了許久的人,不得甄別么?不得訓練么?不得好好立立規矩么?

這一切如今卻用不着她親自忙活。

她有個好舅舅。

林家。

林朴已經忙得要腳打後腦勺了。

便是藍氏,也忍不住悄悄跟心腹的陪嫁抱怨了一回:“哪裡就急在這一時了?阿芥也是,等過了年不好嗎?”

陪嫁便笑:“那您怎麼不勸姑爺先擱着那些人,等年後再安排?”

“那怎麼行?!外頭來的人,進門的第一天、第一刻,便得讓他們知道輕重緩急、知道這個家的規矩!

“若不然,哪怕只拖一兩天,他們也會覺得你家未必有那麼嚴苛。又都是禁衛的遺屬,來在咱們這種商賈之家,難保不生了輕視之心。

“我就這還嫌管事們說話太和軟了呢。這些人都是吃硬不吃軟的。你繞了彎子,他們聽不懂,只會不耐煩……”

藍氏說一半,見陪嫁抿着嘴笑,自己也忍不住紅着臉笑,“好了,知道了!我不抱怨了!”

又問,“阿芥讓來立威的是誰?”

“是駱媽媽。”

“那個做飯極好吃的廚娘?”藍氏一愣。

陪嫁噗嗤一笑:“是。廚娘是最惹不起的。”

藍氏恍然大悟。

可不是么!

規矩學得好、態度正確,吃食便能入口、能吃飽,說不定還有加餐的酒菜。

可若是敢生了輕慢之心,那吃到嘴裡的就不定是什麼了。

——甚至,還未必有的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