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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裡的宣召來得很快。

午時剛過,趙歙親自趕來,請微颺立即入宮。

微颺半躺在床上,慢條斯理地接過石磐遞過來的湯藥,一口一口喝盡,然後漱口,然後擦嘴擦手,最後才看向趙歙:“去做什麼?”

“甄三九說,傳國璽被陛下交給了公主保管,所以,王爺和淑妃娘娘……”趙歙的話還沒說完,便被微颺打斷:

“就這樣一句空口白話,說是甄三九扣了這麼大一件事給我,我就得入宮?”

趙歙愣住。

“勸進表,依照約定,我奉上了。照着之前說過的話,紫宸殿的宮人,應該全都放出去,石磐和千山跟我走,甄三九去守陵。

“如今我才帶回來一個七天便瘦脫了相的石磐,而已。怎麼?又要給我出這樣的難題?!

“想讓我進宮,好啊!明天一早,我去含元殿等他們母子,讓他們帶着甄三九,咱們當面對質。

“別想着我這麼好撮弄。這時候我悄無聲息地入宮,我是主動去送人頭嗎?!滾!”

微颺淡淡地給了他最後一個字,舉目示意翠微,然後自己滑進被窩,翻身向里,自若地蓋好了被子。

趙歙滿頭是汗地諾諾退了出來。翠微彬彬有禮地一路“送”他到大門口。

“翠微姑娘,我回去該怎麼……”趙歙只覺得滿口苦澀。

翠微標準假笑:“隨你啊。反正公主明天一早去大明宮含元殿等甄三九。”

趙歙苦笑一聲,回宮復命。

卧室。

“公主,三九他……”石磐欲言又止。

微颺一動不動,低聲問:“活着嗎?”

“活着!也不曾受刑,公主放心!”

“那就好。”微颺緊繃的身體這才軟下來,聲音輕快了三分,“沒事了,我今晨跟他母子較量氣勢,很累了。我睡一會兒,明天把三九和千山都帶回來。你放心。”

石磐鬆口氣,應一聲,替微颺掖好被子,放了厚厚的床帳,走了出來。

“師父!我扶您去歇着。屋裡一應熱水熱飯都備好了。”石蜜忙上前扶她。

石磐白了她一眼:“我又沒七老八十,用你扶?!”

石蜜眼巴巴地看着她,又緊張地想要摸她的胳膊腿:“您沒受傷罷?他們有沒有為難您?公主說才七天您就瘦了一圈,他們是不是不給您吃飯?!”

“先帝崩逝,我怎麼可能吃飯?!難道這幾天你看見公主大吃大喝了?你這個腦袋是擺設罷?”石磐不耐煩地躲開,看着翠微回來了,才緩了臉色,招手叫她:“來,聊聊。”

翠微會意,笑着走過去,挽了石磐的胳膊,先吩咐石蜜:“讓人給姑姑備水,告訴春辰我陪姑姑說幾句話,讓她守着公主去。”

石蜜答應一聲,飛跑去準備。

“嗯,還是你條理清楚。”石磐放心地拍拍翠微,低聲問她:“桓王府那邊怎樣了?”

“咱家的下人,最近不大幹凈。”翠微輕聲先說一句,眼看着石磐瞬間色變,笑一笑,續道,“如今姑姑回來了。想必公主一會兒睡醒了就該收拾了。”石磐立時便挽了挽袖子,揚眉道:“交給我!”

翠微抿着嘴笑,又輕嘆,緊緊挽着石磐,輕聲道:“公主原先極擔心,說,只怕先帝一去,石磐姑姑便死了大半個。如今看您這精氣神,公主可該放心了。”

“邱太醫早就說過,先帝不過強撐着熬日子。我早有心理準備。何況,桓王還沒落定,我怎麼能鬆勁啊!”石磐輕輕捏一捏翠微的手,示意她放心。

等石磐沐浴盥洗完畢,又被翠微和石蜜軟磨硬泡吃了兩碗乳酪,那邊微颺也醒了過來。

“公主,家裡的那些人?”翠微一邊看着春辰服侍微颺起身,一邊扶請石磐在桌邊坐下。

微颺漱了口,看了翠微一眼:“名單?”

“齊了。”翠微簡單答話。

微颺讓春辰把長發稍作梳理,便也坐到了石磐身邊,低頭端了才端上來的熱米湯喝了一口,輕描淡寫:“那該怎麼辦就怎麼辦。不用告訴我。”

“有幾個是侯爺和夫人正得用的人。”翠微有一絲遲疑。

石磐抬眉看着微颺。

微颺皺起了眉頭:“這種事也要我管?這些人的存在根本就不會妨礙我什麼。是你要辦這件事的,那你就去辦好了!你再這麼婆媽,我就打你的板子!下去!我馬上要給先帝抄經了!”

聲音很大,大到整個院子的人都能聽見——若是耳力夠的話,只怕院外的人也能聽個一清二楚。

被罵了的翠微抿嘴一笑,看了石磐一眼,絲毫沒有半分委屈羞愧,只是朝着微颺屈一屈膝,示意春辰:“你陪着公主。”

然後叫上青粲和石蜜,後背筆直地走了出去。

石磐看着她的背影,微微一愣,不禁道:“這丫頭,可比我進宮前不一樣多了!”

“翠微現在獨當一面完全沒問題。”微颺笑着親手給她倒了一碗熱茶,“所以我才不願意在這種時候去管那些俗事。姑姑沒什麼要緊的事,可以去看一眼。也瞧瞧這丫頭的厲害,當個樂子。”

“那你呢?”石磐打量微颺。

微颺勾一勾嘴角,臉上掛着笑,眼中含着悲:“我去給先帝抄經。”

石磐默然,起身,拍拍她的肩:“別太傷心。我也很想他。”

大步出了蕉葉堂,隨便找個人問一句:“翠微呢?”

下人忙指向前院:“應該去了夫人問事的花廳。”

石磐背着手,慢慢踱步過去。

漸近院子的時候,只聽得裡頭一聲慘叫,中間夾雜着翠微平靜而中氣十足的聲音:“我對你們從誰手裡拿了好處、留在侯府做這種吃裡爬外的事情,並不感興趣。

“先帝駕崩,公主心情不好,不喜歡家裡在這種時候出亂子。所以,原本只要你們安安靜靜的,我也懶得管。

“可宮中來使、石磐姑姑回家,就這麼點子小事兒,你們就上躥下跳、里外勾結、百般打聽,你們是想幹嘛?!把宮裡的事情散出去,給公主弄個私泄禁中事的罪名嗎?!

“這就,忍不得了。”翠微的聲浪緩緩地鋪遍整個院子,“還是那句話,我不在乎你們告訴了誰,但是,我要知道,你往外傳了什麼消息。

“不說的話,我就讓你們知道知道,什麼叫酷刑。

“我包你們,不僅知道什麼叫終身難忘,也會知道,什麼叫求死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