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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親疏上論,除了姓郁的,滿京城裡跟錦王還算是掛着那麼一點兒血緣關係的,就是祺王妃小楊氏了。

新帝傷心之餘,親自下令祺王兩口子一起給錦王和兩位側妃操辦喪事,又把微颺宣召入宮,親口託付她:

“你是姑姑。內宅里的事情,你侄兒媳婦快生了,只能算個坐纛旗子,還是你幫着掌掌眼才好——旁人也實在是指不上了。”

微颺想推辭,新帝就哭給她看。

微颺張口結舌,嘆口氣,勉強點了頭。

可既然微颺接手了錦王喪事內宅照管的事情,那就必定要替小楊氏給錦王討一個公道:“不知那毒草的來歷查得如何了?”

新帝沉默許久,方輕聲道:“長安,這件事,你只看着,不要說話,行不行?”

深知他個性行事的微颺一聽便明白了,眉梢高高挑起,卻立即便應了一聲:“是。長安遵旨。”

她前腳告辭出宮,後腳馮荊便奉旨來給她送上素白錦緞:“公主往喪事上去,得做些素色的衣衫,陛下說,那時光顧着說話,忘了讓您拿了。所以奴婢趕着送了來。”

微颺看着他身後跟着的一個侍衛,眼角眉梢紋絲不動,屈膝聽了新帝口諭,自顧自回了上首坐定,看着馮荊,抬了抬下巴:“說。”

“咳。”馮荊一副老大沒面子的樣子,悻悻地摸了摸鼻子,低聲開口:“事情已經查清了。

“是徐家先前就安在那莊子里的一個釘子,惱怒於陛下最近對皇后多有訓斥,想把毒殺子侄這盆污水潑給陛下……

“加上皇后一直偏愛景王,對錦王殿下輔佐祺王多有不滿,徐家也是順勢為景王日後之路做個鋪墊……

“皇后娘娘不肯認,直說是徐家自作主張。陛下不信,已經,已經將徐氏交給了太后娘娘詢問。並請太后娘娘全權發落徐氏一族。”

交給了俞氏。

微颺瞭然點頭。

龍椅已定。後宮到底誰說了算,俞氏和徐氏必定要較量一番。如今新帝先站在了俞氏一邊,徐氏一族落敗已成定局。

“知道了。替我給陛下道惱。也請太后不要氣壞了身子。

“外頭我也會看着點兒景王妃和祺王夫妻兩個,請陛下放心。

“錦王是個好孩子,我會讓他走得安安生生的。”

微颺和顏悅色,把身為長公主該說的話一個字不錯地說完,端茶送客。

馮荊留心聽完,恭敬退下。

出了正廳房門,翠微早就等在外頭,含笑給馮荊屈膝行禮:“馮內侍安好。”

馮荊淡淡地伸手扶她:“翠微姑娘多禮了。”

翠微袖子一動,又一枚荷包落入馮荊伸過來的手裡:“婢子送您,這邊請。”

回到宣政殿,馮荊把微颺的話一一上稟,新帝輕笑一聲:“她絲毫沒有疑心?也不生氣?”

“沒什麼表情。看不出生氣還是疑心。但這個樣兒,奴婢總覺得,長公主似乎並不滿意一般。”馮荊皺着眉低頭琢磨,想了一會兒,方小聲問:

“不然,陛下把馮幾叫來問問實情?”

“馮幾什麼時候不能問,偏要現在問?”新帝橫他一眼,“豈非讓人憑白地懷疑是朕做了手腳?行了,你去太后那裡一趟,替長安上個好兒。”

馮荊欠身答應,出門辦差。

新帝看了一眼殿角。

剛才跟着馮荊的侍衛閃身出現,快步上前。

“嗯?”新帝只從鼻子里發出個疑問的聲音,瞟了他一眼。

那侍衛躬身叉手,低頭回話:“一切正常。小馮內侍跟長公主連眼神都只碰過一回而已。二人對話也並沒有一個字的暗指。

“跟往常一樣,長公主府的那位大侍女又給了小馮內侍一枚荷包。回來的路上馮內侍偷偷打開看過,是一枚翡翠帶鉤,水頭極好。”

“嗯。”新帝滿意地再從鼻子里哼了一聲,微微點了一下頭。

侍衛無聲退了下去。

這就好。

新帝放下手中裝模作樣在看的奏章,眯了眯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外頭有人來報:“永寧伯求見。”

“宣。”

第二天早上,微颺換了素服,去了錦王府。

又是白茫茫一片。

微颺有些恍惚。

彷彿又回到了七個月前的紫宸殿一般。

神仙老鄉走了,崔貴妃走了,錦王也走了。下一個,輪到誰了呢?

微颺低下頭看着腳印雜亂的地上偶爾飄落的紙錢,腦子裡漸漸清明了起來:嗯,該徐氏了。還有徐家全家,一族。

“鎮國長安長公主駕到!”典儀在後堂門口通傳。

眾人都起身迎了出來。

微颺在人群中掃了一眼,看見滿面憔悴的微琅在人群中,帶着一絲怨念,冷冷地看向她。

嘉定侯夫人就在微琅旁邊,目光在她姐妹二人中間打了個轉,面露尷尬。

侯府的女眷都來了。高夫人身邊坐着跟她極為親近的孟和;盧綌則被幾個兵部家的女眷圍在正中;只有微琅,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哭得兩眼都腫起來。

和國公府的長房一家,父母被送回祖籍貶為庶人,京里本來就只剩了姐妹兩個。卻又因為彼此的身份立場,一年到頭見不了一面。

但一家人整整齊齊的,都還活着,這也就罷了。

可這一回,全家最受嬌寵的微環,卻走在了父母之前,還是橫死。作為嫡親胞姐,微琅連最後一面,都沒見着……

微颺定定地看了微琅一眼,沒有做聲。目光一轉,看向了另一位哭得抬不起頭的中年婦人——錦王的另一位側妃馮樨的母親、靖安侯夫人,還有她身邊跟着哭得肝腸寸斷的小娘子,那是馮橙。

她僅去過三天的女學,又在微颺眼前晃過。

前塵往事如雲煙。

“都坐吧。”

微颺沒再管那些。看着眾夫人誥命慢慢散開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坐好,這才低聲吩咐人給微琅和靖安侯夫人、馮橙三個都煎一碗護心湯來。

主持喪事內宅事宜的祺王妃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兩位側妃的血親女眷們,都多少有些不妥。臉上便是一紅。

她大意了。

“祺王妃看着也不大好,似是累着了。”嘉定侯夫人見微颺的目光轉向祺王妃,連忙替微颺把話鋪墊出來。

“嗯。各家有孕的,來了盡到了禮節,就都回府吧。”微颺開了口,投桃報李,又對嘉定侯夫人道,“大姐產後一直身子不大好,盧娘子又才小產,高伯母也帶着她們去靈堂行個禮,先走吧。

“心疼咱們錦王和二位側妃,也不在這個上頭。”

眾人一愣。

不在這上頭?那在什麼上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