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须尽欢》 城南花又开

暴雨雷霆。

泰山王眼神中透露出興奮的神采,他緩慢取下身後如長棍般的劍器。

鏗鏘一聲,劍器插入地面。

泰山王將手伸向頭頂上的斗笠,開口道:“有趣的獵物,總是能夠讓人覺得興奮。”

天地無聲,唯有風雨聲。

一旁手持油紙傘的陳三輕眯起眼,在符元一和泰山王之間,一股無形罡氣流轉,穹頂砸落下來的雨水,在觸碰到這層罡氣時,怦然迸濺開來,全部被分割,無法靠近半分。

星輝驟然暴起。

被摘下來的斗笠,在泰山王手中宛如一枚暗器,激射而來,沿途星輝被斗笠攪碎。

符元一身動如雷霆,攜‘龍紋’劍,踏地而行,一抹亮光閃過,天地間,綻放出一線寒光,撕拉一聲,斗笠被一線切開。

疾風掠過,瞬間盪開,符元一和泰山王兩道身影糾纏在一起。

刀光劍影。

劍氣縱橫。

陳三看著兩人縱橫交錯的身影,眸光微冷了下來,自從來到這裡後,他便感覺到了一絲源自靈魂深處的不安。

他本以為,這絲不安源自於刺天穹走出來的第三位‘十殿閻君’,但他發現並非如此,泰山王固然強大,可絕對沒有那種刺痛靈魂的感覺。

心中的不安,讓陳三有一種如芒在背的感覺,仿若黑暗中有更加妖邪的存在。

“刺天穹有‘十殿閻君’,一至五殿實力最次在入命。”

“第一殿的大閻君,在兩百年前手捧一縷‘神火’,在風雨飄搖中,一步站穩在大聖領域,成為世間一等一的殺手,雲遊四海修行,已經不會輕易入世。”

“第二殿,秦廣王雖說同樣是在大聖層次,但所有人都清楚,秦廣王已經百年沒有出現在中州了,他在北境有過數次露面,每一次都是妖族眼中的夢魘,妖土那邊諸多強大妖聖,被他莫名奇妙的暗殺了。”

“如今坐鎮在刺天穹的是第三殿平等王,實力在小聖層次,平等王是小聖,可被他刺殺的大聖有數位……”

“入命之後的大修行者,受到山河盟約的約束,不會輕易出手,第六殿的位置,是刺天穹內入命以下最無敵的位置。”

“這裡絕對不會再出現一位‘十殿閻君’,可是心中的那一絲不安又源自哪裡?”

念及此。

油紙傘下的少年,深吸一口氣,暗中攥緊了手中的劍,眸光一瞬不瞬的盯著符元一和泰山王的戰鬥,他的神念已經輻散出去。

符元一和泰山王兩人之間的戰鬥還在持續,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的掠行。

星火暗淡。

兩柄劍器在天昏地暗的世界裡不斷碰撞交織,迸濺出火花。

泰山王破開符元一護體劍氣,瞬息侵入符元一三尺之內,一股極強的壓迫感撲面而來,尚且還來不及飄掠出去,符元一頭頂之上風氣洶湧,一片陰影蓋壓而來。

如長棍般的劍器,被泰山王掄砸下來,雄渾氣息陡然爆發,浩浩湯湯,延綿不絕。

在極狹長的距離內,符元一無法躲避,只能舉劍格擋。

轟!

巨大力量的衝擊碾壓,符元一身體下沉,腳下泥水飛濺,碎石崩飛,‘龍紋’劍劇烈震顫,險些脫手而出。

符元一眸光微凝,側身一閃,狂風驟雨間,龍吟聲響起,插入劍鞘內的‘龍紋’瞬間被抽離出鞘。

劍光一閃。

天地雨絲被切割,符元一手中‘龍紋’切開一線光明,泰山王腰間一連串雨珠迸濺,身上寬厚蓑衣在劍氣下變的支離破碎,劍器劃過泰山王腹部,傳出金鐵相觸鏗鏘聲。

“煉體?”

符元一目露驚駭之色,透過‘龍紋’劍切割的衣袍,風氣湧動,符元一看到泰山王燦金鐵般的腰身。

泰山王咧嘴輕蔑一笑,居高臨下俯瞰著符元一,手中劍器閃耀光芒。

一劍切下!

雨幕中,一蓬鮮血綻放。

符元一瞳孔收縮如豆,疼痛讓他的身體顫抖,泰山王的一劍切開了他半個胸膛,血流如注,頃刻間,鮮血染紅了他大半個身體。

泰山王陡然伸出手,五爪如勾,一把鎖住符元一喉嚨。

窒息感隨之而來,符元一面色蒼白,被切割的胸膛帶來的疼痛,讓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氣,手中攥緊的‘龍紋’墜落在地,掉落在泥水中。

“你便只有這點本事?”

泰山王那張消瘦蒼老的臉上,帶著戲謔之意,他的眼中透露出殺意。

殺心已起。

“殺了你之後,我會將你的頭顱掛在刺天穹最高的位置,讓世人都知道你的死亡,這會是你最高的榮譽。”

泰山王緩慢舉起了劍,雷霆劈閃,那柄如長棍般的劍器,在他的手中,看起來猶如一杆戰矛。

時間變的緩慢起來。

試圖將劍器送入符元一心臟內的泰山王,看著被他一掌鎖喉的符元一,對方的神色漠然,甚至帶著三分戲謔,有一種居高臨下的俯視。

泰山王心中咯噔一聲,一股莫名危機感,降臨在心頭,讓他的後背發涼,這種危機感讓他無法無視,這源於直覺。

對於一個常年行走在黑暗中,刀尖舔血的殺手而言,什麼都不需要相信,但是必須要相信自己的直覺。

殺手的直覺,是在無數次生死之間錘鍊出來的一種天賦。

忽得。

泰山王脊柱炸響,後腦勺隱隱作痛,千鈞一髮之際,他猛的偏開頭顱。

一道極纖細的劍氣,像一根尖銳的銀針,劃過天地雨幕,攜帶一道寒風,從他身後疾馳過去。

風氣席捲。

這道纖細劍氣砸在一顆蒼天古樹上,轟然一聲,三人環抱的古樹在頃刻間炸開,成為一片齏粉。

泰山王見到此景,驚駭愣神,若非直覺讓他察覺到危機降臨,恐怕早已經死在了這道劍氣下。

正是這愣神的剎那。

符元一抓住了機會,手掌猛的如鷹勾,掉落在泥水中的‘龍紋’劍受到牽引,被他掌握在手中。

毫不遲疑,劍光一閃。

殷紅鮮血噴湧,泰山王慘嚎聲響起,他的手臂被切開,墜落在地,流淌出來的殷紅鮮血氤氳開來,如同在雨夜裡綻放出一蓬血色薔薇花。

“真是一個意外的結果,重傷之下,無力再戰,卻還能切了你一條手臂。”

符元一用劍支撐著地面,放聲大笑,繼而,一口氣喘不上來,劇烈咳嗽,這很難受,但他看向泰山王的神色卻是咧嘴嘲諷。

兩人之間的戰鬥,情況發生急劇變化。

符元一緩慢舉起‘龍紋’劍,準備給泰山王最後一劍,結束他的性命。

尚未來得及殺人……

符元一瞳孔劇烈收縮,他的瞳孔裡有一柄劍朝著他襲殺而來。

很突兀出來的一劍!

最為關鍵的是,這柄劍通體被黑色袋子包裹住,根本看不清劍的來歷。

“這是誰的劍?”

陳三見到這一劍出現時,心臟劇烈跳動。

這自然不會是泰山王的劍,泰山王的手臂被堵元一一劍切掉,重傷之軀,已經沒有揮出第二劍的能力。

這柄劍不來自在場其他人的劍!

陳三確信無疑,這是讓他心中感覺到不安的源頭,此刻,他的眸光已經冷到了冰點。

風氣洶湧。

劍器砸來,沿途星輝被碾碎。

符元一瞳孔收縮,他感覺到了死亡的臨近,作為一個劍痴兒,他很清楚砸來的劍器有怎樣的分量。

足以開山裂地!

雖然沒有看清來人是誰,但從拋擲而來的劍器上能夠感覺到,這柄劍器的主人,不容小覷。

死亡的迫近,讓符元一的心中自然而然的生出反抗之意,可他已經沒有辦法揮出一劍的力量了。

無可躲避,只能接受劍器砸來。

千鈞一髮之際。

符元一眼角一抹黑影劃過,緊接著,他便看到一柄收攏的油紙傘上或者了凜冽的劍氣,轟砸向那柄被黑布包裹的劍器。

轟!

油紙傘上的劍氣被擊潰,油紙傘剎那炸開,而那柄被黑布包裹的劍器被彈射回去,被一人執掌接在手中。

“閣下又是誰?”

陳三瞬閃在符元一身旁,一臉戒備的看著突兀出現在泰山王身旁的人。

風雨中。

對方身形纖長,頭戴面具,遮蓋住了真容,僅憑外表無法辨認出對方是男還是女,但這個刻意遮蓋真容的人,從對方的身上,陳三唯一能夠感覺到的是一種恐懼。

如淵似嶽!

氣息蟄伏宛如深淵大龍。

‘秋水’劍已經被他攥緊在手中,天地雨珠掉落在劍身上,迸濺開來化成無數水珠,水珠中映照出無數柄的劍。

“我能夠感覺到他很強!”符元一小聲低語。

“我也能夠感覺到。”陳三回答。

符元一看著自始至終沒有說話的面具人,揣測道:“難道是入命大修行者。”

“這裡毗鄰神庭,斷然不可能是入命大修行者,你忘記山河盟約了嗎?入命大修行者不可輕易在山河四境內隨意出手,不得允許,入命大修行者一旦出手,會有怎樣的後果,你不清楚嗎?”陳三開口。

“那你的意思是……”符元一試探道:“不惑玄境的巔峰人物?”

“很有可能。”陳三輕點頭。

陳三心中也無法判定,來人身上此刻沒有氣息流轉,他只是感覺到來人很強大。

轉而。

陳三將目光放在面具人身上,開口道:“閣下來此有何目的?”

面具人不語,只是緩慢做出拔劍姿勢。

陳三見狀,眉頭猛的一挑,一掌猛的拍在符元一身上,將之送離這裡,他從面具人身上感受到了殺意。

面具人的目的昭然若揭,是為了殺陳三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