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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呼嘯着捲起池中的波紋,揚着幽光的池子中,肥碩的鯉魚透出水面吐着泡沫兒,終年積雪在蒼茫的孤島上飛舞,一名綁着花白髮髻,身着道袍的中年男子輕踏着步子向前方走去,他面色因受不住這刺骨的嚴寒而凍得得通紅。

他走到一棟樸素甚至稱得上簡陋的小木屋旁,見門緊緊關着,積着厚雪的木窗打開了一個小角,裡面隱約可瞧見坐着個素衣人,鴻珺道人隔着一尺距離在外面恭敬道,“師叔。”

裡面的人似乎在倒騰什麼東西,鴻珺道人以為他沒聽到,又吸了口冷氣輕咳了一聲,“師,師叔?”

他在外等了好半天,門才終於開了個縫,遠遠傳來一聲如玉石相擊的嗓音,“修賢何事?”

鴻鈞道人執掌宗門已經數百年,他雖然總是客客氣氣的比較好說話,但各位長老弟子見到他還是十分恭敬,就算是眼高於頂的紫靈君也得尊稱一聲掌門。

放眼整個明心宗唯有一人敢直呼名諱,他的許久沒有聽到旁人叫自己,不由得心裡咯噔一聲,彷彿回到了很久之前被挨訓的時光,生怕下一句就是裡面那人一頓劈頭蓋臉的苛責。

鴻珺道人拍掉身上的雪花,走進木屋,見天凌子依舊背對着他,留給他清冷孤傲的背影,沒有雜色的純白髮絲柔順地披在身後,一時間與窗邊的雪分不清彼此。

見桌子有些亂,他熟練地將上面收拾好,還貼心地放進了柜子里,之後才鼓起勇氣放低聲音道,“昨日弟子感到小昭山附近出現了空間波動,特來請問師叔是否......”

“是我做的。”

還沒說完,天凌子便打斷他,言語里有些不耐,他瞥了眼桌上一隻有些破舊的青釉碗,蒼白的手指輕輕在上面一彈,破碗振動着搖晃起來,盪起的水波打濕了柔軟的手指,鴻珺道人臉色一黑,脫口而出,“師叔,手下留情!”

剛說出口,只見屋外飄落的雪花突然停住,接着竟然順着掉下的軌跡從地面往回飄了回去!

時空...又扭曲了!

天凌子見他一副沒見過世面的模樣道,“只是幻術,無需擔心。”鴻珺道人聽聞,發現自己緊張得連幻術都分不清了,頓時臉色難看極了,終於憋不住了勸道,

“師叔怎能私自改變時空,如此會令下界動蕩不安,攪亂天道秩序,雖然到時候便......”

“天道?”接着,他聽到天凌子似乎輕輕“哼”了一聲。

“......”開始了,又要開始了。

鴻珺道人渾身一顫,聽到天凌子道,“為何要擔心天道?”

“......”

不行,談不下去了!天道對於天凌子來說確實是不用擔心,那是因為他是大乘期的強者!這不代表其他人不會被反噬啊......這麼多年他還是沒有辦法習慣師叔那誠懇至極卻又扎心的說話方式。

要不是一直跟着天凌子,鴻鈞道人真的要懷疑,這是活了一千多年的人?

掐了把自己的人中,他覺得簡直就是自取其辱。

鴻鈞道人好歹也是個元嬰修士,修真界第一大宗的掌門,師叔他一個大乘期就不能少戳兩下自己痛處么!雖然自己的修為在他眼中確實不值一提,好歹...好歹自己比他看着老啊!

修士的模樣通常以築基後為準,那時候靈氣才打通了渾身靈脈,算是正是步入修行,築基越早,模樣越年輕,還可以選擇幻化成自己喜歡的樣子。

天凌子六歲築基,也就是說可以選擇六歲之後任意年段的模樣,而鴻珺道人近四十歲才築基......

看着師叔容顏依舊如少年,作為師侄的鴻鈞道人實在是有些慚愧。

想到這兒,不由得摸了摸鼻子,他確實沒什麼天賦,光是在鍊氣期就呆了好幾十年,後來還是機緣巧合下被師父送到 天凌子身旁做個打雜弟子,這才勉強在其恐怖的鞭策下修鍊至元嬰。

一開始鴻珺道人是拜在上任明心宗掌門平陽星君的門下,那時的天凌子和現在長一個樣,特別是那孤傲自負,又帶着幾分涼意的眼神,和十方島的冰雪一樣冷。

當年明心宗還不是現在的第一大宗,只要有點兒靈根的人都可以進去,作為門內百年難遇的天才,天凌子自然是被各個長老前輩更加嚴格督促要求着,當然他也不負眾望,二十歲便突破金丹了。

當時平陽星君對那個師弟可上心了,一有什麼好的丹藥法器全往他那兒扔,本來資質就差的鴻鈞道人更是啥都沒有了。

在小昭山這樣靈氣充沛的地方呆了十幾年,愣是連鍊氣中期都沒到,眼看着年齡越來越大,修真之路越來越渺茫,沒多久他便迎來了一個巨大的契機。

平陽星君讓他去給天凌子打雜!那時候的鴻鈞道人對天凌子是崇拜得五體投地,能有這樣的好機會自然是高興極了,立馬收拾行囊去了他的洞府。

只是,天凌子實在是不好相處,還老愛惹些麻煩,比如出去捉個妖沒事動不動就把委託人府邸給鏟了了,鴻珺道人在他身旁就專門為其善後,該賠笑的賠笑,該賠錢的賠錢。再比如天凌子生得玉樹臨風,許多女修故意以探討劍法的借口接近他,這點小伎倆太明顯了,連鴻鈞道人都看出來了,天凌子愣是沒察覺。他果斷地接受了挑戰,一劍把人家女修給打殘了。

他屢次地向平陽星君反映這些情況,委婉地表示是不是該好好教育下天凌子,這樣下去恐怕影響不太好。沒想到平陽星君不但沒生氣,反而欣慰道,“不被世俗所迷惑,是個成大器的好料子!”

“......”

既然師父都這麼說了,鴻鈞道人只好閉嘴,繼續給天凌子收拾爛攤子。

這一收拾,便持續了上千年之久。

想到這兒,鴻珺道人捏了捏額心,愁眉苦臉道,“對於師叔來說是輕而易舉之事,可對於你的師侄孫們就慘了......”

天凌子這才微微轉過頭看向他,見人終於有了反應鴻珺道人道,“昨天他們下山去鬼市玩兒,師叔這一動了空間,改變了鬼市入口,恐怕要吃些苦頭了。”

他的意思很簡單,畢竟改變時空這種事兒畢竟有違天道,天凌子作為最強的大能自然不怕,可隨之而來的後患,哪怕是一點兒,都能然讓小輩們送了命。

“師叔,把時空接回去吧,否則他們被送往其他空間就回不來了。”

纖塵不染的男子點頭點頭,輕輕開口道,“好。”

鴻鈞道人都佩服自己竟然能夠說動這個老祖宗,不過他這次在來十方島是抱了必須說服天凌子的決心,那幾個人每一個都是不可失去的親人。雖然幾人的本命牌還燃着,情況沒有自己說的那麼嚴重,可萬一不湊巧被卷進其他空間就麻煩了。

只聽天凌子沉默了一瞬,繼續道,“不過我靈力還未恢復,暫且還不能將其歸位。”

......

鴻珺道人瞪着眼睛,聲音怪異地問道,“靈力未恢復?”

這是什麼意思?是他想的那個靈力嗎?開什麼玩笑,這可是天凌子,天下第一強的大乘尊者,漫山遍野都是他用都用不完的靈力,怎麼會突然說要恢復?

天凌子望着他淡然道,“我最近才悟到些的大乘奧秘,觸摸到時空變幻,但耗盡靈力也只能改變絲毫。”他有些惋惜,“能感受到變化的也只有宗門弟子。”天凌子終年在十方島上,除了在明心宗上布下屠魔陣,還有幫助各門弟子長老修鍊的法陣森羅萬象陣,所以小昭山比別的地方靈氣充沛,弟子們常年吸進體內,天凌子有什麼動作他們這些修為高的自然也感受到了。

說完,這位年輕的師叔看起來似乎因只有明心宗弟子們才知道他扭轉了空間一事感到遺憾。

鴻鈞道人身形一愣,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這是師叔強行改變時空把自己靈力玩兒脫了的意思?現在時空接點回不到原位,那...那青琅他們怎麼辦?

見比自己看上去大一輪的男子焦急得話都說不出來,天凌子寬慰道,“無事,等我靈力恢復自然會把他們弄出來。”

他也沒想到只是改變了一點點時空,竟然會耗費自己如此多的靈力,除此之外修為也因此降了許多,如果要重新再改變一次時空,必須等修為和靈力都恢復了才行,

他感到自己似乎依舊探究到了天道的終極秘密,以前許多沒想通的事也豁然開朗。只是要想更進一步必須突破大乘之後的境界才行。

“那...需要多久恢復?”

“無需很長時間,五十年以內必定恢復。”靈力和修為同時恢復,如果幸運或許還能提升一些。說完他頗為自信地挺直了背。

“......”

鴻鈞道人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了,他的弟子們要在鬼市呆五十年?師叔不能這麼坑的!

未等他將心口那股無奈消散便聽到天凌子道,“修敬,我是否曾經下山長居了段時日?”

“嗯?”鴻鈞道人未來得及反應過來,嘴裡脫口而出,“啊...沒啊,師叔從未下過山長居,怎麼了?”

他望向那道看不清神色的眼,羽翼般的眼睫眨動了一下,看着自己的眼神分不出情緒。

*

沈飛臉色沉下去,看着祝洪再次確認道,“你說,鬼市入口不是那個漩渦?”

祝洪點頭,“對啊,入口就在鬼市東面,挺大的一座奈何橋,那漩渦是用來流放那些不守規矩之人的。”他狐疑道,“你們怎麼會從漩渦進來?”

祝洪也有些着急了,道,“那裡面全是別的空間入口,那小媳婦萬一不注意掉進去了怎麼撈回來?”

朗月聽到他又開始亂喊本來想阻止,但見沈飛臉色不太好也就沒有提這事,他望着沈飛希望拿個主意,“......師兄,現在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