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攝政王府中到底不是世外之地,三人敘舊也只能說到這裡。

沈落還要換上衣服去接見其餘的南戎使者,這會兒便在芙蘭的服侍下換上了南戎的宮裝。

容挽辭將臉上的‘芷蘭’人皮面具復又貼好,看了兩人一眼:“你們如今倒跟從前沒什麼區別。”

容挽辭這話說的是芙蘭服侍沈落穿衣的習慣。

從前在南戎的時候,因為沈落常常受傷,便一直是芙蘭幫她上藥換衣,各種操心。毫不誇張地說,芙蘭對容挽辭是敬,對沈落,便是對大英雄一般的崇拜。

如今沈落的事,芙蘭事無巨細皆是親力親為,名正言順,看起來倒別有一番意趣。

朝露殿的內殿中只有三人,沈落的臉上便絲毫沒有了恭順神色,一雙眸子中滿是逼人的鋒芒,一瞥一笑間不像女子,卻像是風流公子,只叫芙蘭看傻了眼。

沈落沒有注意到芙蘭的神色,只又問容挽辭:“公主,你是怎麼進使團的?”

“是你師父,我求了他老人家讓我來的。本來替嫁的事就只有你們師徒四人和芙蘭知曉,我沒有別人可找,你的兩個師弟也都不在南戎,我只好麻煩你師父了。”

沈落點了點頭:“師父思慮甚是周全,連公主你的聲音都做了處理,我和芙蘭跟你哭哭啼啼那麼久,竟絲毫沒察覺。”

容挽辭理了理身上的侍女衣裙:“如今看到你都好,我便放心了。你師父說得對,替嫁這件事實在是驚世駭俗,一不小心就會影響兩國邦交,引起戰亂,如今親眼見了你,我安了心,以後便也不會來了。”

容挽辭說完,芙蘭和沈落皆是一陣沉默,許久,是沈落先點了點頭:“公主說得對,我們不再相見是最有效的保密措施,越多的行動,就會越多的疏漏和破綻。”

三人沒再說話,只芙蘭幽幽嘆了口氣。

換好了衣服,容挽辭只說了使團的人都是沈落師父安排好的,沈落安了心,這才出去了。

接下來的一應拜親果然順利,來的人都沒有見過深居簡出的十一公主,並不知道眼前的攝政王妃只是一個替嫁的殺手,如此,拜親這件梗在沈落心中的大事總算是落了地。

為了不引人注意,芙蘭獨自送了真正的容挽辭離開,再回到朝露殿中時,只看見一襲紅衣的沈落站在殿中愣愣有些出神,不知在思量什麼,隱隱有些哀愁。

“王妃……”芙蘭輕輕喚了一聲。

沈落垂在身側的手指不自覺地抖動了一下,眸中的堅毅果決又被悄然隱藏了起來,她又變成了十一公主容挽辭。

“芙蘭,我心裡覺得有些悶……”

“怎麼了?”

芙蘭關切地上前一步,握住了沈落的手。

掌中傳來一陣陣的溫暖,可沈落心中卻是一陣陣的激蕩難平。

以為沈落還在計較自己替嫁的身份,芙蘭忙開解道:“還好嫁過來的是你,這上殷龍潭虎穴,若是公主來,她那樣純善沒有城府,只怕是早被別人生吞活剝了。”

沈落聞言,垂眸一笑,幾乎看不見她作為殺手時的冷酷,只是她的心還是一樣的冷,或者說,那顆心好不容易暖了一點,如今又因為拜親一事而起的波瀾,復又冷了下來。

略含隱忍的目光終於定格在桌上的桃花上,沈落無聲地吐了一口氣,似乎是要將心中的不舍盡數吐盡。

半晌,沈落沉着嗓音道:“把這桃花扔了吧。”

“扔了?!”

芙蘭吃了一驚,三兩步走到了桌前拿起桃花看了看,雖是做了處理浸染過葯汁的,但到底已經過去了半月,桃花已經沒了絲毫生機,只強撐着沒有凋敗罷了。

無奈嘆了口氣,芙蘭心中仍是不願,便又道:“雖是枯萎了,但好歹是王爺的一番心意,就這樣隨便扔了,是不是有些不妥?”

沈落點了點頭,只是一雙鵲眼中毫無波動,眸色靜得可怕:“的確不妥,你將這桃花埋在院子里去吧,記住,填埋的土要從深一些的地方挖出來。”

芙蘭緩慢地點了點頭,微微蹙眉:“為何要用深處的土?”

沈落神色仍是淡淡:“最近天氣晴好,未有落雨,淺處的泥土大多乾燥,沒法子分辨,若不挖深一些,王爺怎知我如此珍視他的心意?”

雖說是珍視,可芙蘭在沈落的語氣中半分柔情也聽不出,不禁背後一陣發涼,她隱隱約約覺得,在公主來過之後,沈落似乎變了些,只是哪裡變了,她也說不清。

拜親之事終於塵埃落定。

攝政王妃接連兩日心情不佳,府中的侍女小廝們只以為王妃是思念故國的緣故,並未作多想,但作為沈落的枕邊人,蘇執卻深覺不安。

沈落仍是和從前一般溫柔恭順,一舉一動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可蘇執分明覺得,她臉上的面具更厚了,甚至,許多次,他明顯地察覺到她對他刻意的疏遠。

蘇執還來不及探查沈落的心事,皇城中卻是又發生了一件大事。

四月初時,京兆尹接到了一對老夫婦的狀子,狀告的竟是太常寺卿酈嘉茂。

京兆尹的官位低了太常寺卿半截,無權審理此案,只好將案子移交到刑部,卻不想刑部尚書接了狀子,又遲遲不開審,那對老夫婦求告無門,只好在朱雀街跪地哭訴,一時間物議沸然。

事情鬧大了,蘇景佑知曉了此事,只好讓蘇執出面審理這個案子。

這一日,蘇執不在王府中,芙蘭見沈落坐在月桂樹下的搖椅上小憩,引了一個少年悄悄走上近前。

“不錯,有長進了,氣息穩了許多。”

沈落仍閉着眼睛,一開口,卻是惹得剛走到近旁的空泉長長嘆了口氣:“哎,還是師姐你厲害。”

聞言,沈落勾唇而笑,隨即睜開眼坐起了身子,一伸手,極是溫柔地摸了摸空泉的頭:“你還小,以後也會跟我一樣厲害的。”

空泉聽了這話,並未覺得絲毫安慰,反而臉一紅,更見羞愧:“師姐你少安慰我,師父總拿你教訓我,說你在我這個年紀的時候,便已經是公主近衛,可以獨當一面了。”

沈落抿唇而笑,不再多言,只問:“上次安泗山的事,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