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陈鹏诗集》 曲江刘陈鹏

我出生在一個叫黃渠頭村的地方。

哇的一聲,我聽見一位老奶奶說:“聯芳,班生,是個男孩子,我看有八斤重。”

躺在床上的一個美婦說道:“辛苦阿嫂了,家裡麼什麼吃的,叫班生給你殺只雞送過去。”

老奶奶和氣的說:“我接生了大半輩子,還麼要過誰家一文錢,你家都是母雞,雞蛋留給你和孩子補一補,前期奶水很重要,你要是送只雞到我家,我那老頭子肯定不答應。”

......

最後,那個叫班生的漢子還是殺了一隻老母雞給老奶奶送去了。

那個孩子的二舅是一位老師,給孩子起名字叫劉陳鵬,孩子四歲的一天,媽媽帶著孩子去了那位接生婆的家,那時老奶奶安詳的睡著,小男孩就要跑過去叫醒奶奶和她一起玩,媽媽對孩子說:“你王奶奶瞌睡了,不要打擾她。”媽媽眼角留下了淚。

後來人們說王奶奶去世了,小男孩問媽媽:“媽,啥是去世呀?”

媽媽說:“去世就是瞌睡了,再也醒不來!”

瞌睡了,再也醒不來,是這個孩子第一次對死亡的理解。

孩子漸漸長大,他家裡有六口人,誠懇的爺爺,嘮叨的奶奶,還有他的姐姐,那時,孩子家養了兩隻大奶牛,媽媽白天到地裡給牛兒割青草,爸爸給建工路一帶的小區送牛奶,當時牛奶四毛錢一斤,小孩子也上小學了,爸爸一天給他一毛錢,小學畢業了,小孩子攢了200多塊錢的硬幣給了媽媽。

那一年,一斤牛奶賣一元錢,爸爸一天給孩子五塊,在春臨村第五十四中門口,一碗米線一元錢,一個菜夾饃五毛錢,一個肉夾饃一元錢,那時候一元錢三個油餅。初中畢業了,孩子給了媽媽七十幾塊錢。

高中了,孩子考上了XA市第六中學,在校園裡很上進,一天,班主任趙老師對孩子說:“劉陳鵬,你爸爸找你。”

爸爸說:“這就和爸爸回去,你爺爺去世了!”

“轟”的一生,爺爺......去世了。

千萬裡,孩子回家看見爺爺,但是,爺爺已經不能再抱起孩子,逗他笑了,孩子知道,不是爺爺不認得他。而是爺爺死了。

人死了,去世了,是這個孩子第一次知道死亡的可怕。

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只是流不出來。

“爺爺!爺爺!”

孩子知道,爺爺在等他。他能想到爺爺滿眼含著滾燙淚水的眼窩,當他看見爺爺樹杈般乾枯的雙手。

他得心......“爺爺,爺爺!”

那一年,他家不養牛了,爸爸買了個三輪電動車給村上人換液化氣,剛開始是一罐12公斤36元,後來一罐要90多。

那一年他家蓋了房子,拆了那兩間小土房,住進了磚牆樓板房,那一年孩子對媽媽說:“要是爺爺在多好啊!”

那一年孩子收到了大學錄取通知書,孩子對媽媽說:“媽媽,你打掃完衛生早早回家,和爸爸一起先去看看我以後要上的大學。”媽媽說:“好的。”

中午了,姐姐回家抱著懵懂的弟弟說:“毛,咱媽沒了。”

那一刻,死亡對他來說是一種撕心裂肺。

從這之後,生活就像是一部電影,奶奶去世,大學畢業,直到爸爸去世。

轉眼之間,2021年了。

他還是常常夢見那間不大的土房子,嘮叨的奶奶,夢見爺爺住在樓板房子裡,夢見和姐姐打鬧,夢見爸爸、媽媽養牛的場景。

他常常對姐姐說:“要是六口人都在多好!”

他的夢裡一個小村莊,一排土瓦房,街前兩道深深的車胎坑,36個小夥伴,夢見他的家鄉黃渠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