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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子的兩個兒子嚇壞了,忙不停地磕着頭,喊着:“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四肢健全的壯漢喊道:“小人願意帶大人去血霧林。”

缺了手臂的人也忙表態:“小人也願意去。”

婆子兩眼一翻,昏死過去。

衛南衣對翱青道:“止血,帶他們走。”垂眸看向婆子,“將婆子也帶上。”

翱青應道:“諾!”他接連封了獨臂壯漢幾大穴道,然後一腳踢醒婆子,趕着他們一同走出了低矮的黑屋子。

外面的天,仍舊灰濛濛的。

胡顏回過頭,眯眼看了看空無一人的街道和陰沉沉的天,道:“知道這裡的天,為何總是烏雲壓頂?”

婆子抬起皺巴巴的臉,看向胡顏。

胡顏用眼尾撇了婆子一眼,婆子這才知道,胡顏這話是和自己說的。婆子立刻搖頭,唯恐自己回答慢了,被衛南衣收拾。

胡顏道:“冤魂不散。他們總是要看着惡人在凄慘中死去,方能安心散去。”

婆子哆嗦一下,垂頭不語。

天災固然可怕,最令人心寒的卻是人禍。

衛南衣站在胡顏身邊,意有所指道:“這片天,終會晴的。”

胡顏點了點頭,轉身繼續前行。

天色將黑時,胡顏等人到達了鬼谷斷崖。

婆子將眾人引到鬼谷斷崖上,而後指着斷崖,哆哆嗦嗦地道:“大……大人……那下面就是血霧林。”

胡顏一步步來到斷崖之上,站在斷崖邊,垂眸看了眼深不見底的崖底,又抬頭看了看低垂於頭頂的天。那天,彷彿一團濃墨,壓在心口,令人窒息。她閉上眼睛,仔細聽着那些夾雜在蕭蕭風聲中的聲音。有女子悲切地哭聲、有男子粗魯地調笑聲、有女子驚恐的哀嚎、有男子粗重的喘息……充滿恐怖鬼祟的各種聲音,衝進耳朵里,鑽進鬧鐘聲,橫衝直晃,互相拼殺,激起一陣陣死亡的氣息。

風吹拂起胡顏的銀色髮絲,拍打着她的髮帶,鼓起她的裙擺,勾划出她修長纖細的身體,誘惑她去飛。

飛吧、飛吧,只要張開臂膀,便能翱翔九天。

胡顏張開雙臂,身體向前傾斜……

衛南衣和封雲起同時攥住她的手腕,將她拉了回來。

衛南衣怒聲道:“你要幹什麼?!”

封雲起一臉凝重,眉頭緊鎖。

胡顏收回雙手,淡定道:“只是試試這血霧林,到底有什麼魔力。”

衛南衣冷着臉,捧起一塊橢圓形西瓜大小的石頭,將其扔下斷崖。久久,不聞其聲。他低聲吼道:“這麼試,不會嗎?!”

胡顏本沒想傻乎乎的跳下斷崖試深淺,但被衛南一這麼一吼,她連解釋都不想解釋了。她一直覺得自己挺睿智,可衛南衣顯然不這麼認為。

封雲起道:“上一次你墜下斷崖,沒死已是僥倖。此斷崖,非比尋常,萬萬不可馬虎。”

胡顏的臉徹底黑了。她看起來,就像那種腦袋一熱就要跳崖的人嗎?

婆子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終是擠出討喜的笑,小心翼翼地道:“官老爺,這天都黑了,咱還是回去吧。一到晚上啊,這裡就不太平。這……這絕不是糊弄人的,真的會要人性命呀。我們當地人,誰都不敢晚上來。有一次,老鄒家要處理屍體,大晚上的來到這裡,結果……”目露驚恐之色,“結果再也沒回去。”

胡顏環顧四周,看見一處山洞,於是指了指那山洞,道:“今晚就住在那裡,明早尋路下到崖下。”

封雲起道:“好。”

衛南衣沒有異議。

婆子卻嚇得面無人色,一疊聲地道:“使不得啊使不得,那裡……那裡萬萬使不得啊。”

婆子的兩個兒子也是露出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紛紛向後退去。

沒有人搭理婆子一家,皆向那山洞走去。

婆子的兩個兒子見沒人管束他們,竟對視一眼,撒腿就往山下跑。

婆子見兩個兒子跑了,也忙跟着跑。

結果,這一家三口還沒等跑出去多遠,便被翱一青等五人給趕了回來。

這時,婆子和她那倆兒子才知道,衛南衣帶來的人可不止眼前這幾個,那顆想要逃走的心瞬間碎裂成千萬塊。然後,他們也沒了求饒的心思。畢竟,他們現在身處的位置可是鬼谷斷崖。能不能活到明天,全靠老天照應。他們做了這麼多缺德冒煙的惡事,老天爺一定不待見他們。

胡顏等人並沒有冒然走進山洞。

此時春暖花開,這樣的山洞一般都會成為野獸的家。翱青扔了火把進去,卻沒有驚出任何動物。

封雲起一馬當先,走進山洞。眾人緊隨其後。

翱一青等人點燃火把,將山洞照亮。

這間山洞非常大,竟能容納百餘人而不顯擁擠。

山洞的地面寸草不生,呈現一種深褐色,就好像被鮮血染紅的土地。山洞的牆面上,有着大片的圖案。那些圖案看起來就像黑色的影子,邊緣並不清楚。黑色影子是連續的,大約兩人多高,黑乎乎的扭曲着,一時間竟看不出是什麼。

衛南衣用手指虛點婆子。

婆子早就嚇傻了,抱着胳膊蹲在地上瑟瑟發抖,對衛南衣的召喚置若罔聞。

翱青一腳踢在婆子的屁股上,喝道:“大人喚你問話!”

婆子跌了個狗啃泥,卻也回過神,有些茫然地望向衛南衣。

衛南衣道:“本官是紫微星下凡,福祿厚重,任何孤魂野鬼不敢進身。你若實在害怕,本官這就讓人將你扔下斷崖,替本官探探路。”

婆子眨巴了一下眼睛,彷彿看到了金光燦燦的佛像,那種恐懼鬼怪的感覺被淡化,忙手腳並用爬起身,一溜煙來到衛南衣面前,低頭哈腰地詢問道:“大人在此,婆子不怕。不止大人有何吩咐?”

衛南衣指着洞壁上的那些黑色圖騰,問道:“那是什麼?”

婆子的腿一軟,差點兒跪地上。她嗑吧道:“那那那……那些……那些是鬼啊!”

衛南衣哈哈一笑,道:“鬼?”

婆子點頭,使勁兒點頭,神神叨叨地說:“這些鬼,厲害着呢。但凡進入這山洞的東西,無論人畜,一個不留,都會被殺死的!”

衛南衣冷冷地瞥了婆子一眼,道:“若鬼真如此厲害,你還能活到現在?呵……”

婆子被咽,卻又覺得有幾分道理,這膽子竟然還真大了起來。要知道,她敢做殺人劫財的生意,那惡膽自然比一般人多得多。

翱青等人一直都是負責保護天家,對於生火做飯這種事兒,實在不擅長。但是,打獵什麼的,卻不在話下。他們分了三組,一組留下保護衛南衣,一組出去撿柴,一組去打獵。

封雲起問胡顏:“想吃些什麼肉?我去打來。”

衛南衣探頭掃了封雲起一眼,道:“翱青他們已經去準備了,晚上同食。”

封雲起道:“我怕你下毒。”轉身,向外走去。

衛南衣的臉瞬間變得難看。以往,都是他痛恨封雲起對胡顏的傷害,如今……卻反了過來。封雲起現在的樣子,和他往日何其相像?若有機會,定是想一掌拍死他的。

衛南衣看向胡顏,見她仍舊在觀察着洞壁上的黑色圖騰,並沒有看自己,心下十分不是滋味。他毒殺胡顏不假,卻是抱着同死的心思。如今,兩人卻都好好兒活着,再見面時,既不是不死不休的仇敵,又不是情意繾綣的愛侶,這種感覺實在太過怪異。再者,他不知道,胡顏何時原諒了封雲起,竟將自己毒殺她這件事,告訴了他。

衛南衣攥緊扇子,整個心都皺成了一團。

封雲起與翱青等人同回。他一個人,生好柴火,烤上兩隻兔子,翱青等人還在生火。

胡顏坐在封雲起的旁邊,用一根樹枝撥弄着火堆,不知在想些什麼。

衛南衣盯着胡顏看了兩眼後,乾脆坐在了她的身邊,對翱青道:“別忙乎了,把柴火拿過來,一起用吧。”

這話說得太不要臉。就好像他拿出一些柴火,讓封雲起佔了很大便宜似的。

翱青等人領命,都湊到了封雲起的火堆旁。

衛南衣沒臉沒皮不是一天了,封雲起瞥了衛南衣一眼,用無言以對表達自己此刻的鄙夷。

胡顏將樹枝燒成炭後,便在地上勾畫了起來。初時,她畫得很慢,表情也格外認真,似乎在思索着很重要的事,可漸漸的,她加快了速度,畫出的東西也越發潦草、順暢。

衛南衣十分自覺地抬起腳,為胡顏讓開地方,看着她繼續往下畫。然,胡顏卻收了筆,露出一記原來如此的笑。那笑並不明顯,但卻被一直注意她一舉一動的衛南衣和封雲起看進了眼裡。

衛南衣放下腳,仔細看着胡顏畫得那些東西,目露思忖之色。半晌,終是回過味來,抬頭看了看洞壁,發現胡顏畫得東西與牆上的黑色圖騰有些相似,卻又不完全一樣。待想要仔細對比,她的畫風已然變得潦草起來,讓人看不明白。

衛南衣不恥下問道:“你可看出,牆上畫得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