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鈴一般的女聲，似乎是嘆詠調的絕唱，

漸行漸熱的春之空，

只有夢境才能傳遞的痛苦，是自己撕心裂肺的吶喊，

最後一扇門，無人在外，

只有自己衝出去或者吶喊才有的解法。

柳真想起了什麼的樣子，

擊碎層層夢境之障的劍刃。

心慌、無限的心慌，

無限迴廊里匆忙的靴子聲。

「噠噠噠、噠噠噠」

紛亂焦躁不斷襲來。

回過神來，已經到了4000米高空，

戰場一覽無餘，

周圍只剩下3台直9，

笨拙的黑色鳥喙，肥碩的尾巴，

緊張到可以捕捉尾翼的振幅。

韓石在平板電腦上不斷做出臨時指令。

柳真眩暈一般地閉上眼睛，焦急地向一旁問，

「笨蛋文承，橋松的影像破解了嗎？」

「對不起，昨天實在是太累了……」

「啊……真是可惡……啊……頭好痛。

少校，返航，放棄作戰。」

「柳真，軍令如山，各部已經展開了。」

「返航，返航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頭好痛……可惡……可惡！」

被無視的哀怨，

無力感再次襲來，

就像深海里的魚群，再怎麼努力，都逃離不開的巨網。

「呲！——————」

劇烈的耳鳴襲來，

陌生的男人聲音在天際混響，

「死！————啊！————」

浪潮一層一層式席捲過來。

「死！————啊！————」

腹部的疼痛襲來，

「死！————啊！————」

柳真重重吸了一口氣，

「啊！————」

耳朵，肚子，膝蓋。

似乎是自己被附着了定向爆破的支點，

視界由黑轉白，由白轉黑，就像是調皮的孩童在身後捂上自己的眼睛，又放開，又捂上。

耳機傳來紛擾的白噪音。

「雪鷹報告！熱源異常！模式識別橙色！坐標A3」

「我是0號，各部注意，戒備改為戰備，武器解鎖。」

「一隊收到。」

「二隊收到。」

「三隊收到。」

「烈火收到。」

「二隊已到達目標位置，請指示。」

「一隊仍在航線中，請指示。」

「嘀嘀嘀！」

尖銳的報警聲從耳機傳來。

「二隊報告，我被鎖定了。重複，我被鎖定了。」

「照射來源？」

「3點、4點、8點、9點、11點，不，四面八方。是否索降？」

韓石沉默了一會，

「立刻索降，重複，立刻索降，之後三機立刻撤回，地面指揮權移交。」

「二隊收到。展開索降作業。」

「我是零號，一隊返航，重複，一隊返航。」

「一隊收到。」

「嘀嘀嘀！」

報警聲越來越急促。

「二隊報告，不明熱源來襲，重複，不明熱源來襲。」

「方向？」

「四面八方。」

「……」男人不再回答。

「二隊報告，索降已完成，地面指揮權已移交，任務完成，報告完畢。」

柳真記住了這個略帶沙啞和北方口音的男人聲音。

「嘶！————」

「啊！————」

似乎是女人帶着仇怨的尖叫聲，

人神共懼的陌生攻擊方式，

驚鳥四起，山間閃耀出三道耀眼的火光。

三個巨大的血紅色十字架，在半空中綻放。

「轉接地面指揮官。」

「韓石少校，我是雪狼小隊隊長，隊員索降完畢，集結坐標T3，已經展開救援行動，請指示。」

「繼續執行任務。」

男人斬釘截鐵地聲音，

「收到，繼續執行任務。」

「烈火，目標確認了嗎？」

「烈火收到，一共15個熱源異常區域，均被鎖定。」

「給我全部幹掉。」

「是！升至作戰高度。」

20架靈巧的蜻蜓撲着翅膀脫離雷達盲區，出現在200米的高空。

「火箭彈齊射，開始。」

「嗖嗖嗖…………」

柳真透着舷窗向下望去，山區已經被白色的硝煙覆蓋，

帶着熾焰的彈幕傾瀉在各處，很快被燒焦，燒透，

現代武器的交響，

一片火海，照映着不遠的城市。

◇

「死！————啊！————」

陌生男人的迴響再次籠罩上空。

「烈火報告，我被鎖定，重複，我被鎖定。」

「嘀嘀嘀！」

尖銳的報警聲再次從耳機傳來。

「熱誘彈。」

「收到，熱誘彈釋放。」

「不明熱源來襲，重複，不明熱源來襲。熱誘彈無效，尾翼被擊穿，11號墜落，重複，11號墜落。」

「13號墜落，重複，13號墜落。」

「21號墜落，重複，13號墜落。」

「……」

「……」

韓石摘下了耳機，對着麥克風，一股煙味沖向柳真，

「烈火中止作戰，能動的全部返航。」

「……」

無人回答。

信號逐漸中斷，化為一片雪花聲。

死一般的幽暗。

墨鏡中的視界異常消失，

柳真還停留在周身的疼痛中。

「啊啊啊啊啊啊啊……可惡……可惡！」

女孩捶打着艙門，拚命搖着頭。

「韓石！不是叫你返航的嗎？！」

「還有你，谷文承，你這個沒用的廢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

手臂不住地顫抖，柳真捂住了燃燒起來的左眼，

「啊啊啊啊啊啊啊…………」

弓起身子，承受更高維度的打擊。

聲音逐漸沙啞，

「沒有理由啊，沒有理由。」

空氣傳達着嘲笑的意志。

柳真忍着痛苦用力打開了艙門。

狂風灌頂，深紅的頭髮被猛烈地絞着。

雌伏的三架直升機仍然在周圍懸停。

「高度4000」

「柳真，你要幹什麼！」

「韓石！你這個混蛋，你為什麼要留一個小隊的活人！」

柳真哭喪着臉，

忍不住的救贖欲，伴着火焰燒遍內臟，

柳真探着頭，望向下方，

焦黑的殘骸，熾熱的火焰，不斷上涌的煙塵，

23個血紅的十字架，染紅了翠綠的山脈。

血與火的交織，

悲戚的極致，就是擴散全境的怒火。

吸氣，呼氣，

還需要一道輔助。

柳真摘下耳機，戴上自己的線控耳機，按下了手機上那個一直留着的按鈕。

「啊？怎麼會突然打給我，柳真女士。」

「Echo，在嗎？」

「在的，雖然說起來不好意思，但是我畢竟是您的專員啊，雖然過去一直有所叨擾，不過……」

「別廢話，高空密度。」

「高空密度2.1。」

「地面呢？」

「2.6。」

「好，不要掛斷，對我在的垂直空間展開監測，

告訴黑方碑，叫他不要亂來。」

「遵命，柳真女士。」

氣流突然開始紊亂，

直升機搖曳在高空中，

跌宕的空間，傳來不可思議的悶熱感。

忍着手腕的刺痛，柳真握緊了右拳，

「太少了，太少了。」

她搖了搖頭。

「閉弦重構！」

如釋重負地呼了一口氣，身體抽離出一大部分。

「環境斷開、核源貫通」

熾熱的岩漿貫穿身體，從腳底到左肩。

心臟是承壓的核心。

「啊！好熱……好燙……」

血管急速擴張，心跳增壓式地加劇。

熱意不斷湧出，無論是頭髮、眼睛，還是身體都開始迸發出爆裂的火焰。

「噼里啪啦」

周身迸發出細碎而熾熱的鐵水。

危險，堵上生命的危險，

而她有無盡的籌碼。

核源的貫通，形成了衝天的異樣引力場，

直升機的儀錶盤雜亂地跳動。

「嘀嘀嘀！」報警聲四起。

帶着火焰的少女，回頭朝着韓石，面無表情地說道，

「少校，返航。」

她頓了頓，朝向前方的烈風和蒼穹，又甩下一句，

「如果蘇濛掉了一根頭髮，我就殺光十九局。」

火紅色的女孩縱身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