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長，有時候只需一晚。

四月初的清晨，第一縷陽光灑了進來，蘇濛揉了揉眼睛，看着紅色女孩裸露的後背，從肩胛骨到輕輕凸起的脊柱，再到尾骨，靜靜地看着。

柳真醒來是15分鐘前，眼睛一直睜着，時不時眨巴一下，不願打擾身後女孩的睡眠，

一隻手放在枕下，一隻手護在胸前，

床是由東朝西的，在橫向的重力場下，柳真看了看頭頂斜灑到腳上的光線。

柳真的腳趾是均勻帶着細長的那種，大腳趾和第二個腳趾有明顯的縫隙，蘇濛的相反，小小的腳，五個腳趾緊緊繃在一起，

粉色的被子已經顯得有些悶熱潮濕，柳真將腿和腳朝前露在外面，

窗戶是開着的，夜晚不知是哪位姑娘打開了房門，令空氣對流起來。

難得的晴空下，柳真眉頭緊皺，呼吸還算平緩。

被褥滑動的撕裂聲傳來，緊接着是背後的一絲酥癢和溫熱。

略帶憧憬地看着窗外，柳真帶着些許沙啞，

「醒了？」

「嗯……」

紅色的女孩翻過身，將被子壓在下面，

隔着被子裹住蘇濛的身體，

嘴唇落在額頭上。

柳真漠然地翻身下床，平緩着光腳走進衛生間，

不顧蘇濛茫然而略帶甜蜜的表情，

她看了看鏡中裸露的自己，

「今天會死多少人。」

外殼是用來抵禦敵人的，

幼小的蟲子需要不斷蛻變，

陣痛期仍然需要時間來安撫，

脆弱的一瞬間如果被利用，

就成為命運的訣別。

充電的手機在桌面發出振動的聲音，柳真擦了擦身體，用手撥亂了坐在床上的蘇濛剛理好的頭髮，走到床腳的電視機櫃旁。

「哎……」

「要出發了。」

「柳真，你的眼睛……」

「知道。」

柳真看了看地上的毛衣，告別似的歪了歪頭，轉而走向衣櫃。

翻啊翻，翻啊翻，屬於女孩的時刻終究到來。

無論是確認還是否認，男人留給自己的總不能浪費。

內里是紅色的T恤，褶裙還是喜歡的，至於外套，紅色和藍色，同樣的款式，

柳真滿意地點了點頭，將夾克扔給洗漱好的蘇濛，

「可是柳真，這個是男生穿的吧……」

「待會要上直升機。」

接着，她走向化妝台，拉開抽屜，裡面列滿了網上買的廉價墨鏡。

對着鏡子戴上第三個，點了點頭，拉着被動的女孩出了門。

時間充裕，早起過分的話，要好好享用才行，

還沒有多少人的城南街道，早餐店已經冒着熱氣，

穿着夾克的兩個女孩吃了煎餅和豆漿，

拉着蘇濛繼續走，不需要說話，用力度傳遞一切，

不容置否的存在。

早晨還算清涼，她在一片黑色的視界中辨認着路徑。

夾克口袋裡的振動傳來，

柳真接上耳機，

「說。」

「柳真女士，這裡是保密線路，為了保證您的法律權益，請不要錄音。」

「說。」

「我是您的委員會專員Echo，最新的填充程式已經發到您的手機，請查收一下。」

「填充誰？」

「那個……柳真女士今天不是參加十九局的行動嗎？」

「沒錯，填充誰？」

「任務結束後的特種兵，具體名單會由韓石少校和您對接。」

「知道了。」

柳真掛斷了電話，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又把手機遞給了蘇濛，

「這個交給你了，蘇濛。」

「只有一層嗎？」

「只有一層。」

「這個是……炊事班的故事？」

「管它什麼班呢，我只用貓和老鼠。」

「好吧，我待會練一下。」

如果街道算作深灰的話，女孩們已經被深綠包圍，

地點選擇的好處，就是享受步行帶來的舒適感，

身體進化的極致，就在於通過腳力將耐力超脫地發揮，

無論是狩獵還是逃離，延續智慧種子的物理手段。

15丹尼阻斷了潮濕和清涼，

耐熱的體質不會覺得什麼不舒適，

柳真出發時換了一雙一模一樣的靴子，

這樣同款的系帶中靴，她買了一打。

順着臨時短信的坐標，走到了一處山谷，

憑藉胸前帶着射頻識別的卡片，三道武警都沒有阻攔，橫杆順暢地通過。

10架直-9，20架武直-10。

「嗡嗡嗡……」

戴着墨鏡的柳真皺了皺眉，嘴角露出不滿，

漣漪式的氣流不斷衝來，頭髮被絞地紛亂，

七點五十，

裝腔作勢的男人一身作戰迷彩，帶着差不多式樣的墨鏡，將兩個女孩引向了為首的一架直9。

寬大的機艙，傳遞着機油和雄性的味道。

「吵死了。」

柳真透着黑色仰望着對面的韓石。

「習慣就好。」

男人為柳真帶上耳機。

「笨蛋文承呢？」

「他去衛生間了，馬上到。」

「哈？不會是緊張了吧。」

「來的時候有點睡眠不足的樣子。」

她略帶失望地看向一旁，全副武裝的特種兵就像規整的零件一樣，吸附在了其他幾架直9上。

「一共25個異常點，最大的是這三個，柳真，你過濾一下。」

韓石遞來一個平板電腦，被柳真撥開。

「全頻展開」

「啊……真是煩死了，擾流嚴重，韓石大叔，我現在聽不到你說什麼，也不想聽，

C9很弱，估計是別的熱源，其他幾個都有問題，新增H18，X7，還有A1隱隱約約的，不過，擾流太嚴重了，我沒工夫矯正。」

「那應該是區劃問題，很好，柳真。」

皺了皺眉，靠向機艙後背，柳真略帶心虛地點了點頭。

能量場被屏蔽了一樣，斷斷續續，

部分頻段的核源連不上，令柳真加劇了這種不適。

柳真坐在了右側靠邊的位置，很快看到了匆匆到來的谷文承，在不屑的注視下，谷文承碰過柳真的膝蓋，坐到了蘇濛身旁。

「不好意思，我遲到了。」

耳機里傳來弱弱的聲音，

「沒事啦，文承。」

「好難得啊，你們今天都換了衣服。」

「雪莉呢？」

柳真不顧兩人的閑聊，嘴唇在耳機邊動着。

「檢查疏散工作去了。」

咬着嘴唇看向一旁，似乎對一切都不滿。

谷文承將思緒拉了過來，

帶着天真式的興奮，對強權的絕對寄託，

被保護的人有的口吻。

「我說柳真，這是我第一次坐直升機，你們也是嗎？」

「我也是啦，不過柳真以前坐過的。」

「笨蛋文承，你能做點正事不？蘇濛，今天教他填充。」

「填充？就是蘇濛剛剛給我看的嗎？沒想到魔法使也用區塊鏈。」

「管他什麼鏈，表源已經夠薄了，還這麼濫用。總之我不管這些雜事，就交給你們了。」

柳真將雙手環抱胸口。

腳底傳來溫和而有力的推動，機身猛地微微左傾，但很快恢復了水平。

面前同樣帶着墨鏡的男人扶了扶貝雷帽，望着膝上的平板電腦，語氣平靜。

「我是0號，一隊報告。」

「一隊收到。1號、4號、7號作業正常，目標A5，空間點航段確認，地面能見度1級，安全度確認，垂直凈空確認，一隊報告完畢，請0號指示。」

「0號收到，二隊報告。」

「二隊收到。2號、3，目視航段確認，二隊報告完畢，請0號指示。」

「0號收到，三隊報告。」

「三隊收到。3號、6號、9號作業正常，跟隨指令確認，懸停區正常，三隊報告完畢，請0號指示。」

「雪鷹報告。」

「呲……雪鷹收到，光譜信號正常，反射率正常，熱源正常，低空能見度1級，已凈空，安全度確認，模式識別藍色，雷達正常、定位正常，報告完畢。」

「烈火中隊報告。」

「烈火中隊收到，武器鏈正常，近空熱源正常，火控正常，請指示。」

「很好，警戒狀態1級，烈火提前就位。」

韓石對着艙外豎起大拇指，

柳真透着防彈玻璃望去，20架作戰直升機已經揚長而去。

「援救作戰開始，起飛。」

艙門合上，帶來輕微的悶熱感，

一字排開的10架直升機依次穩穩上升，墨綠色的機體層層疊疊，傳遞出充滿秩序感的粼粼波光。

座位開始輕微地發抖，左右搖晃，她伸出手抓住艙邊的扶手。

高度200米，仍在上升。

一切忽然安靜下來，黑色的眼界被融合式地侵略，柳真被拉到了一片凈白的世界。

相鄰的世界似乎沉睡下去，鉸接的螺旋槳停留在半空似動非動，寂靜伴隨着寒冷從外到內襲來，直接涌到心口。

高空，和深海倒轉。

遠處傳來一個平靜的女孩聲音，

「柳真。」

並沒有通過耳機傳遞，更像是完全獨立的通道。

聲音在高空中迴響了很久，將雲層滌盪開來。

柳真猛地坐直了身體，驚訝地嘴唇張開，看向谷文承。

谷文承瞪大眼睛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