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知琴的女僕已經跪在身前,
“景子小姐,請用茶。”
“這是舅舅家剛寄來的紅茶,景子來嘗嘗。”辛願朝我笑道。
“好的,謝謝願小姐。”
兩指就可以捏起的極小的玻璃茶盞,和我熟悉的茶碗似乎並不是一回事。
知琴身後的茶盤中,玻璃壺中的紅茶正在翻騰。
透過玻璃的折射,翻騰中的茶葉不斷變幻着模樣,
玻璃壺也略略反射出明亮的吊燈,
吊燈的明亮映襯下,窗外已經漆黑一片,不知不覺,已到晚上。
輕輕嘬了一口茶。
“確實是香韻的好茶。”
“那是自然啦,舅舅那裡的國家盛產的就是這種茶。”
比煎茶清單很多,但入喉也潤,仔細品去,醇厚之中帶有略略甘甜。
一口濃茶下去,不覺安靜下來,
只聽得“噠……噠……噠”的鐘擺聲。
“說起來,景子倒也和東島的人有些相似呢,名字、身材和樣貌。”
“東島?”
“是啊,就是舅舅的國家更東邊的遼闊的島上,媽媽也是來自東島的人呢。”
“妹妹,外公那一輩就從東島遷到大路上了,所以母親並非來自東島。”
“哦,無所謂啦,反正名字很像就是了。”
“敢問令堂大人的名諱是?”
突然覺得失言。
“抱歉,願小姐,請當我沒說過。”
“沒關係哦,媽媽叫立華繪里子,和景子一樣,姓都是兩個字呢。”
“雖然在下那個世界沒有聽說過立華這個姓氏,但是繪里子這個名字倒是熟悉很多,或許在下和令堂大人的民族有些淵源也說不定。”
“是啊是啊,我就說嘛,要不然老哥也不會平白無故召喚出你來的。”
“妹妹,夠了,這才和景子聊了多久,就開始說些沒大沒小的話了。
我說你呀,就是缺少和同學的往來,所以說話才越來越不得體。”
“哪有啊哥哥,”辛願說著,便又回到辛劍的旁邊坐下。
“全班哦不,全校就我一個黑髮的天使,還被說成是書獃子學霸,那些金髮碧眼的天使都不理我的。”
“不是吧,妹妹這麼乖巧的樣子,總會有男同學來搭訕的吧。”
“咦不要,那些個男同學雖然身材高大,但是又懶又笨,而且仗着自己是貴族世家,禮數有多,而且傲慢無比,跟他們聊天真的是太痛苦了。”
“不可胡說,妹妹,辛家在聖堂要想好好存續,就要處處小心才行,你作為辛家的大小姐,一言一行都會被當做辛家的臉面。”
“知道啦,知道啦。”辛願撅起小嘴。
看着兄妹兩人再次聊起來,倒也落得清凈,知琴總是恰到好處地為我奉上茶盞,便向她微笑致意。
知琴也投來微笑,隨即低下頭去。
這種伴隨而來的壓抑感,從進入大門起就已經開始,
空氣中處處都透着等級森嚴的氣氛。
略略發疼的太陽穴,提醒了我需要休息,但是看到兄妹兩人正投機,也不便打擾他們,
索性取出腰上的念珠,一邊默誦佛經,一邊靜聽兩人的談話。
“妹妹,辛家在聖堂的這一支着實不容易,我們可不要辜負了父親大人的努力。”
“哦……”辛願望向一旁。
“父親大人總說,他從小就受到旁人的排擠,所以從小就立志不僅要讓辛家在聖堂開枝散葉,更要讓黑髮的天使族在聖堂得到尊重。”
“可是哥哥,辛家在別的國家不是都混得很好嗎,我們為什麼不去別的國家,非得待在這個無聊透頂的聖堂啊?”
“不可胡說,妹妹,這是父親的信仰,我們也要繼承他的信仰。”
“信仰歸信仰,但是那些天使族還不是道貌岸然的傢伙,同樣是一個信仰,憑什麼就我們兄妹倆這麼不受人待見!”辛願語速變得很快,皺起了眉頭,翅膀也跟着豎了起來。
“妹妹,不受待見只是表面,作為傳統貴族,他們只是對辛家的快速崛起不能適應而已。”
“又是因為爸爸嗎?”
“沒錯,無論是幫助空之國的立國戰,還是近年來的對外戰爭,父親大人的謀劃和戰績都是有目共睹的,因此才能進入內閣,當上作戰部長,這升遷的速度,在聖堂的歷史上也是屈指可數的。”
“那他們應該刮目相看才對啊,爸爸脾氣那麼好,平時從來不得罪人,那些傳統貴族怎麼會冷落我們呢?”
“這是因為,父親大人一直是內閣中的鷹派,雖然在下院有着絕對的人望,但是上院以鴿派居多,所以儘管父親大人為人和善,但也難免受人眼色。”
“可是皇帝陛下不是很支持好爸爸的嗎?那些上院的貴族為什麼不聽皇帝陛下的?”辛願的翅膀微微張開了一下。
“皇帝陛下以前年輕勇武,自然是支持父親的,但歲月遷延,這些年難免像老人一樣瞻前顧後,而且迎娶了新皇后,自然是不願意戰事煩心了。”
“真是可憐啊,凱瑟琳老皇后頗得人心,前幾年老皇后去世的時候,還進行了盛大的國葬,現在都沒人提老皇后了。”
“對了,說起老皇后,妹妹,我差點忘了跟你說正事了。”
“哎是哦,哥哥這次任務怎麼樣了?”
“妹妹可知道凱瑟琳老皇后的小女兒貝拉公主?”
“就是下嫁達爾斯的貝拉公主咯,不是嫁到達爾斯不久就去世了嗎?”
“沒錯,你猜哥哥我這會碰見誰了?”
“哥哥不是去調查瓦格納國王的死因的嗎?還會碰見誰?
哎?難道說是貝拉公主的女兒,那個達爾斯的小公主?”
“沒錯,正是奧菲莉亞公主,她剛離開空之國,準備回到達爾斯繼位,卻沒想到國土已經丟光了,真是個可憐的公主。”
“哎,說起來,奧菲莉亞公主,那不就是凱瑟琳老皇后的……外孫女?”
“沒錯,也是皇帝陛下的外孫女。”
“聖堂皇帝陛下的外孫女,竟然流落到國破家亡,哥哥,這次聖堂肯定得出兵了吧。
達爾斯離我們又這麼近,如果聖堂出兵的話,那規模豈不是超過空之國立國戰?”
“妹妹,這仗打不打得起來還說不準,艾布勒素來和聖堂沒有核心糾紛,
而且,我擔心奧菲莉亞公主還沒到她達爾斯家的舊領坦達城,就死在路上了。”
“倒也是,哥哥啊,還有聖堂畢竟是君主立憲制,凱瑟琳老皇后頗得人心,我估計下院會同意幫助達爾斯的,但是上院就說不定了。”
“沒錯,新皇后正是鴿派和舊貴族的代言人,在皇帝陛下那裡吹吹枕邊風,恐怕戰端便不會輕易開啟。
更何況……
母親大人?”
辛劍正欲說下去,突然望向我的身後。
回頭望去,一位披着整齊黑髮的女人,穿着素色的留袖和服端立在眼前,和服胸口的家紋清晰可辨,那家紋遠遠看去,似層疊綻放開的荷花,又像遠古的法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