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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方才魯句踐與吾等在溪水邊張着罘網,卻有一頭身上插着箭的麋鹿掙脫網兜,朝山林里奔去,魯句踐以手戟投之,不中,當下大怒,便追過去了”

得到遊俠兒們的稟報後,明月才得知那魯句踐竟為了追一頭受傷的麋鹿往山林深處去了,不由罵道:“這匹夫,一去就是一個時辰,還不歸來,莫不是迷路了?”

從下往上望去,這營丘山雖然不高,但因為是王室獵場,所以周王數十里內不允許開狩獵,山上的蒼翠的百年樹木密布,道路也狹窄濕滑,往裡面走上百餘步,便難辨出路,深邃的林間不時傳出一些虎豹熊羆的嘶吼,讓人心悸不已。┡eΩΩ1xiaoshuo

那才是真正的深山幽谷啊,往常齊國王室狩獵,最老練的虞人獵手都不太敢往深處去的,更別說一個外地人了。休說碰上猛獸,就算是不小心在裡面迷路,也夠魯句踐喝一壺了。

明月對憨厚忠勇又孝順母親的魯句踐十分器重,罵歸罵,但也讓武盪等人順着痕迹過去尋找,他可不想讓一位猛士折損在這裡。

而另一邊,眼看左近幾里內的獵物都死的死跑的跑,各個獵隊紛紛收隊完工,帶着獵物,回到了太子建所在的紫帳高台下,一頭頭還流着血的獵物從輜車木板上被拖下來,堆成了幾座小山。

齊國的公主貴女們看了一天,剛開始時對殺戮的新鮮感早就沒了,反倒有的人覺得那些獵物可憐,這時候自然少不了有虞人牽着生擒的小鹿等幼獸獻上,讓公主貴女們抱在懷裡,一陣唏噓,按照慣例,年幼的幼崽即便擒獲了,也是要放生的。

同情心泛濫的少女只是少數,更多的人,她們則是嘰嘰喳喳地議論着今日射獵表現出彩的男子們,有人覺得安平君府的田虎最勇,有人覺得匡梁較佳。另一些人則覺得趙括也不錯,覺得他不僅俊朗帥氣,還有“將帥之姿”,當然,這是在她們得知他並非普通百夫,而是馬服君之子後的想法。

至於長安君,身份高貴,口才也不錯,惜哉不能文武雙全。

這個年齡段的大多數少女總是容易被陽剛奔放的東西所吸引,她們更期待的,是今日誰才能被評為射獵最佳,得到這一殊榮的人,不僅可以獲得太子賜予的弓矢駿馬,還能得到許多少女的芳心,他的名字也將久久在臨淄城貴族圈子裡傳唱。

趙括卻不知道自己的表現竟得到了不少女子青睞,他正焦急地等着後勝清點獵獲,然後由齊國相邦評出今日射獵最佳。趙括一貫爭強好勝,想要為長安君贏得這個他已經說了並不在乎的榮譽

長安君不在乎,可他在乎!

在紫山時,極少有人敢與他相爭,今日在競爭下各顯身手,辛苦苦訓練了月余的成果得以彰顯,這一切,都讓趙括血脈賁張,若能贏得最終勝利,對他而言意義非凡

然而後勝將所有獵隊的收穫查看了一通,卻對齊相王孫賈說道:“相邦,眾人之獵獲,大多是麋子黃羊,亦或是野兔狐狸彩雉,數量相差無幾,難分伯仲”

說到這裡,後勝瞥了太子一眼,見太子建給自己使眼色,並朝匡梁努嘴,他心中瞭然,便笑着說道:“以質論勝的話,匡梁將軍的獵物里,倒是有兩頭狼,三頭大野豕,在我看來,匡梁將軍當為今日最佳!”

此言一出,匡梁頓時得意的昂挺胸,趙括則不幹了,指着自己的獵物說道:“謁者,吾等也獵到了狼、野豕!”

後勝挑剔地瞧了瞧趙括的獵物,笑道:“惜哉,括子,你的野豕比匡將軍所獲小了些,且這狼是雌的!”

這番爭論自然也傳到了高台上的公主、貴女們耳中,頓時引了一陣議論,天真的田蕤皺起了眉,低聲說道:“太子和謁者偏袒匡梁之意也太過明顯了罷”

聰慧的安平君之女田葭卻不奇怪,偏過頭道:“按照慣例,齊人的狩獵,自然是偏向齊人自己的,若是被外人佔了上風,齊人的將士便要無臉見人了。”

她嘆息道:“這種獵場上的爭強好勝若是能放到疆場上、國利上便好了。”

田蕤撅起了嘴,一時間,她倒有些為這位馬服君之子感到惋惜了。

另一頭,趙括雖然還不服,但結果卻已經定下來了,齊相也並未說什麼,他點了點頭,便將此事稟報於太子。

見塵埃落定,匡梁頓時鬆了口氣,臉色從方才的面沉如水,變成了洋洋得意,他走到趙括面前,故意道:“括子真是知恥近乎勇,前不久還不能安定兵營,致使有兵卒竄逃,今日卻能禁止而令行,使士卒用命,圍獵了不少野獸。惜乎哉,還是差了一些火候,今日匡梁便承讓了,哈哈哈!”

這小人得志的模樣着實可惡,趙括頓時大怒,差點撲過去揪住匡梁衣襟,還是明月從後面拉住了他,對他搖了搖頭。

“今日能看到括子指揮士卒猶如臂使,便是最大的獵獲,只是差了些地利人和而已,些許虛名,不必在意。”

話雖如此,但明月知道,按照趙括的獵法,若非不太熟悉當地地形,若非齊人有意偏袒匡梁,必然能拔得頭籌。

“我對此當真不在乎,獵場上的勇猛,證明不了任何東西,遠不如戰場上見真章。”

話雖如此,可看着趙括眼中的不甘,還有匡梁的炫耀之色,明月心中又生出了一股子邪火

明月麾下的眾人也憋了一口悶氣,他們是趙人,也想證明胡服騎射的利害,為主君獲得榮譽。此刻不由暗暗氣惱懊悔,想着自己在狩獵時再專註一點,再儘力一點,多獲取一頭夠分量的獵物就好了。

但於事無補,微胖的太子建已經站了起來。

長安君、趙括心中有怨憤卻無可奈何的模樣,讓田建無比高興。誰讓父王、貂勃大夫整日在他面前誇獎趙光賢明?不過一介趙國人質,性命都捏在齊人手裡,只要他齊國太子高興,隨時可以讓他吃苦頭!

按照滕更教他的,太子建從後勝手裡拿起了雕花鍍金的華美獵弓,搖頭晃腦地念道:“彤弓弨兮,受言載之。我有嘉賓,中心喜之。鐘鼓既設,一朝右之匡將軍,你有此射技,可為本太子車右。”

“此乃臣之殊榮。”

一唱一和間,太子建就要將獵弓賜予匡梁,讓他持此弓去向高台上的公主、貴女們高呼博取她們的香囊和歡心,可就在此時,獵場上卻有一陣呼嘯傳來。

“且慢!”

這聲音洪亮,穿透了空氣,眾人回一看,卻見百步之外,有一行人在快步跑來,一共四人,抬着一根樹榦,樹榦上綁了什麼東西,看不太分明,在奔跑中一晃一晃的。

等他們跑近了,眾人才倒吸了一口冷氣,原來那幾人抬着的,竟然是一頭斑斕的大豹子,加上長長的尾巴,體長足足有丈余!

來到跟前後,將那金錢豹的屍體往地上一放,一名滿身是血污,衣衫皮甲破破爛爛的武士幾步上前,他用手一抹臉上污跡,在長安君面前單膝跪地,說道:“主君,臣回來晚了!”

此刻暮色已至,夕陽映照在這壯士的臉龐上,顯得格外炫目。明月收起驚訝的笑容,走過去扶起了他。

此人正是效忠於長安君的邯鄲遊俠兒,魯句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