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光在外面一直晃到了深夜才回家，剛打開門，便覺得哪不對勁，黑漆漆的房間里有種說不出的詭異氣氛，空氣中瀰漫著淡淡的血腥味，他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上。

當他在玄關換鞋時突然意識到哪裡不對勁了，平時無論他什麼時候回來，小小都會第一時間出來迎接他，但今天，卻沒了蹤影，他小心翼翼地摸到開關，打開客廳和餐廳里的燈。

“嗡”的一聲，突如其來的燈亮讓吳光覺得無比刺眼，他眯了一下，重新睜開時，出乎意料，房間里一如往常，但空氣中的那股血腥味仍若有若無地環繞在他的鼻子周圍。吳光蹲下，到處喚着貓咪，可無論他怎麼喊，都沒有回應。

就在吳光放棄正準備站起來的時候，客廳前面的窗帘被風吹起了一角，露出小小纖長的尾巴，吳光揚起嘴角，笑了笑，“你這個小淘氣。”邊說邊往窗帘那走去。

就在他接近窗帘時，吳光突然發現地上出現了淡淡的血跡，他的心臟一收縮，撲通撲通地跳個不停，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心頭。他小心翼翼地撩開帘子，忽而轉身驚慌地跑去衛生間，趴在馬桶上乾嘔不止。

吐完之後，吳光無力地滑坐到地上，大口地呼吸着空氣，閉上雙眼，眼淚無聲地沿着眼角滑落，也不知坐了多久，站起來時兩股顫顫。他扶着牆，跌跌撞撞地重新回到客廳，一屁股坐到沙發上，倒了一杯水，大口大口地灌到嘴裡。

然後起身走過去輕柔地將小小的屍體從窗帘後面抱出來，就勢坐下，將它放到自己的腿上。抑制住再次想要吐的噁心感，吳光細細打量了一下小小的屍體，肚子上有一道長長的傷口，裡面的內臟清晰可見，這應該也是致命傷口，此外，四隻爪子血肉模糊，應該是被錘子等重型器械砸傷。吳光此時的腦子一片空白，全身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幹了，他輕輕的，似有似無地撫摸着小小，就這樣，一貓一人坐在這一直到了凌晨三四點。

晨曦中，朝陽隱藏在東方的地平線下還未來得及冒出腦袋，吳光便捧着一個白色的盒子急匆匆地出門了，來到離家不遠的山坡上，他將小小的屍體埋在了坡上一棵梨樹的下面。

昨天的雨似乎給整個世界都洗刷了一遍，帶着泥土芬芳的空氣竄入吳光的鼻子中，他站直，朝着太陽升起的方向走去。

早上交班時，猴子看出了吳光的異樣，查房一結束他便將吳光叫到了值班室，拉他進來時還不忘看了一眼周圍有沒有其他人，好在這個點大家都很忙，並沒有人注意到他倆。

“怎麼回事？一大早就心事重重的，那個人不會又打電話給你了吧？”一進門猴子就火急火燎地問道。

吳光搖了搖頭，他抬起無神的雙眼，小小的死給他帶來了極大的打擊，他現在恨不能抱住猴子的肩膀好好地哭一場，但眼淚早已在昨夜流干，只剩下乾涸空洞的眼眶。

“小小死了。”沙啞的聲音從他的嗓子里擠出來。

“就，就這個？沒其他的了？”猴子愣了一下，開口追問道。

聽到這話，吳光一震，他疑惑地看向猴子，猴子被他看得發毛，立馬解釋道：“不是，我是想問昨晚那個變態有沒有對你做什麼？”

“沒有，不，不對，猴子你剛剛說什麼？你再說一遍。”說著吳光緊緊地抓住猴子的衣領，猴子使勁地掰開他的手，臉憋成了淤紫色，失真的聲音從嗓子里斷斷續續地擠出來，“你小子快鬆手，勒死我了。”

這時吳光才反應過來，他趕緊鬆開了手。猴子劇烈地咳嗽着，不滿地說道：“你小子真想勒死我呀。”

吳光沒有理會他的話，而是兀自陷入了沉思。猴子的話提醒了他，難道說這只是神秘人報復他的第一步，但這個報復的手段也過於殘忍了，他犯不着對一隻貓下那麼重的毒手，如果真是他所為，那這人肯定是心理變態，想到這，吳光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小小對於吳光來說，不僅僅只是一隻寵物貓，一個親人，更是他美好回憶的載體，這跟放不放下沒有關係，只是很多時候，人真的需要回憶來填補現實的空白。

今天的班吳光上的心不在焉，好在沒有新加病人，一整天混過去之後他便早早地下班了，但他還不想立即回家，現在的家對於他來說，到處都充斥着小小死去的悲傷氣氛，那種空靈壓抑的房間讓他覺得窒息，他想逃離，遠遠地離開，無論去哪，哪怕天涯海角......

一如既往地在街頭閑逛，不知不覺走到了那家書店門口，吳光抬起頭，再次打量了一下書店的名字，“囈語”，他愣了一下，心想自己為什麼會再次來到這，難道是冥冥之中自有註定？他努力回想着昨天在書店發生的一切，不知為何，眼前的書店於他而言有一股強大的魔力，像黑洞般想要將他深深地吸到裡面去。吳光站在門口，承受着內心深處巨大的煎熬與矛盾，他躊躇了一下，還是沒能控制住自己的雙腳，走進了店裡。

雲風站在櫃檯後面和葭邇聊天，看到吳光時，他先是一愣，繼而熱情地過來打招呼。聽到動靜，葭邇回頭看了一眼，“吳光？”

吳光吃驚地睜大眼睛，結結巴巴地說了句：“葭邇，你怎麼在這？”

“怎麼？認識啊？”雲風詫異地問道。

“這麼巧。”說著葭邇從凳子上下來，徑直走到了吳光面前，“最近過得好嗎？”吳光點點頭，回了句“你呢？”雲風走過來打斷他們，“既然都認識，我也省得介紹了，站着幹什麼，去那邊坐下說。”

雲風這時候才知道原來吳光是葭邇堂姐的前男友，只能說這個世界真小，小到怎麼都逃離不出那張巨大的人際關係網。

一場寒暄之後，吳光的神色變得沉重，他看了葭邇一眼，吞吞吐吐，欲言又止，葭邇立馬心領神會，識相地趕緊去那邊招呼客人去了。這時，吳光才將昨晚小小的被害告訴給了雲風。

“你說這會是他的報復嗎？”吳光忐忑地問道。

雲風擰着眉頭，想了一會兒後搖了搖頭回答道：“他想報復的人是你，沒有必要大費周章殺一隻貓，還用那種極其殘忍的手段，但那隻貓確實是被人害死了，說實話，我也不是很能理解這一點。你說貓會不會是在外面無意中被人害了，死之前拖着最後一口氣回的家？”

“不會。”吳光一口否決掉雲風的猜測，“小小的膽子很小，它從不出家門，況且，如果它真的是在外被害的話，陽台的瓷磚上肯定會留有長長的血跡，但我並沒有看到，而且......”

“而且什麼？”

“小小被害的現場總讓我有種覺得是別人精心布置的感覺，按道理說過程中肯定會到處都濺滿了血，但事實上並沒有，屋內所有的地上都是乾淨的，除了靠近窗帘處的地上有點點若有若無的痕迹，空氣中的血腥味也只是淡淡的，如果我不是醫生，對血腥味比較敏感，很難察覺到這點。”

吳光的回答讓雲風陷入了沉思，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內心深處無法將貓的被害跟那個神秘的電話聯繫到一起去，也就是說，他並不認為是那個神秘人殺死了貓，但這點他不預備告訴對方，因為這只是他的直覺，沒有任何的依據。

一直到天黑店都到了打烊的時間了，他倆也沒能理出頭緒來，雲風讓吳光先回去，靜觀其變。走之前還是交待他那句話，有事打電話。

吳光剛走到門口，背後響起了墨堯的聲音，“等一下。”他驚愕地回頭看着對方，跟昨天看到的一樣，空洞幽深的眼睛直直地盯住自己，吳光感覺後背的汗毛都豎起來了，他不自覺地往後退了一步。

“墨少。”雲風對着墨堯叫了一聲，這一聲將他從失神中拽了回來，墨堯自知自己剛剛又失態了，不好意思地乾咳了兩聲，繼而對吳光說道：“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回到家後，關好門窗，還有，自家門的鑰匙一定要保管好，最後奉勸你一句，切不可完全相信身邊人。”

說完這些話，墨堯擺出一副送客的姿態，吳光識趣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吳光走後，雲風一臉慍怒地對墨堯說道：“墨少我都告訴你多少次了，不要用那種眼神看別人，正常人受不住的。”

聽到雲風的訓斥，墨堯垂下眼瞼，低沉的聲音從嗓子里擠出來，“知道了，沒控制住，下次注意就是了。”說完，故作趾高氣揚地轉身離去。

墨堯離開後，葭邇“嗖”的一聲從櫃檯後面跳出來，雲風被她的舉動嚇了一跳，他捂着胸口不滿地問道：“你怎麼還沒回去？”

“明知故問。”葭邇撇了撇嘴沒好氣地回答道，順便拖過來一條凳子坐了下來。

看到她那憋屈的表情，雲風有點想笑，但他極力控制住了自己，佯裝嚴肅地說道：“這件事說來話長，而且看吳光的意思他並不想讓你知道，所以很抱歉，恕我無能為力，但是，有件事我想問你，你堂姐和吳光之間是怎麼一回事？”

“怎麼，想知道，恕我無可奉告。”說著葭邇翻了一個白眼，站起來，氣呼呼地準備離開。

雲風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這時候就不要無理取鬧了好不好，也許這會是一條重要的線索，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你應該知道小小吧。”

“你怎麼知道？”葭邇睜大眼睛，疑惑地反問道。

“小小被人害死了。”

“什，什麼？”聽到這句話的瞬間，葭邇的心似被牽扯一般，疼痛感立馬襲來，她痴愣地低下頭，喃喃自語道：“怎麼會，怎麼會......”

雲風雙手按住她的肩膀，看着她，一臉認真地說道：“所以，把你知道一切都告訴我，要不然，下一個受害者很可能就是吳光了。”

聽到這話，葭邇抬起頭看着雲風的眼睛，那樣的眼神她拒絕不了，半響，她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將事情娓娓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