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頭看向小舟：“你覺得，我說得對么？”
小舟沒說話，沐秋北卻咬牙道：“好一個光明磊落的吳問！”
我笑道：“沐當家，江湖上有幾個光明磊落的人？我爺跟我說過：誰的身上光芒萬丈，你就得離誰遠點。他要麼是在用光芒掩蓋陰影，要麼就不是人。凡人還是別往神明身邊湊合的好！”
沐秋北被我噎得直翻白眼，兩隻拳頭鬆開又握緊了五六次，才算是把情緒平復了下來。
我看得出來沐秋北是想要揍人，只不過場合不對，她沒法動手罷了！
小舟趕緊岔開了話題道：“吳問，你把我們帶到這來做什麼？”
“等人！”我看向山神廟的大門：“算算時間，我要等的人也該來了。”
小舟和沐秋北同時看向門口之間，陸爾爾的身影也出現在了不遠處的樹下。陸爾爾再出現時，就像是剛剛淋過了一場大雨，從頭到腳到處是水。
陸爾爾從被水貼住的頭髮里露出來的半張面孔上，儘是憔悴與無助，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個被人拋棄在雨中的女孩，漫無目的的走在雨水當中，即使身外的雨已經停了，心裡仍舊是暴雨滂沱。
小舟和沐秋北對視之間同時亮出兵器，她們應該是覺得以這種形象出現的陸爾爾，是敵非友。
我抬眼看向陸爾爾道：“我等你很久了，進來一敘如何？”
下一刻間，陸爾爾憑空出現在了山神廟裡，外面的紅萱甚至還沒有反應就被陸爾爾給佔據了先機。
我抬手制止了想要進廟增援的紅萱：“不用緊張，有事我會叫你們。”
紅萱她們雖然退出了山神廟，卻個個撐起血傘嚴陣以待，我抬眼看向陸爾爾道：“我一直在想，你想向我表達什麼？可我到了現在都沒想明白。”
陸爾爾低聲道：“正非，是我的孩子么？”
我搖頭道：“我沒聽我爺說過。他只是跟我說，我的太奶奶是鬼神。卻沒說過她的名字。祭祖的家譜上，只有我太爺，太奶的位置是空的。”
我不等陸爾爾開口就反問道：“你應該見過我爺啊！你作為鬼神，難道感應不到自己的血脈么？”
鬼神生子的事情，並非沒有發生過。術士與妖靈，鬼神，甚至死人誕下子嗣的事情，在術道當中雖然極少發生，但也各有先例。
鬼神的感知能力不知比術士高出了多少，如果，陸爾爾真是我太奶，她不可能感覺不出我爺身上的氣息。
退一步講，就算陸爾爾沒見過我爺，至少也能從我身上推斷出，我是不是她的後人。血脈是一種神奇的東西，不會因為環境而改變，更不會因為某種經歷而被抹殺。
陸爾爾感覺不出，說明我們之間並沒有什麼關係！
陸爾爾慘笑道：“你們吳家人好狠！多少年，都不讓我知道自己的孩子去了哪裡？吳正非身上的氣息與我似是而非，而你身上卻連我半點氣息都沒留下。”
“我知道，鶴軒有抹擦掉鬼神氣息的本事。他不想讓我跟正非相認，我就永遠感覺不到他的氣息。”
我看向陸爾爾反問道：“所以呢？”
陸爾爾說道：“我按照正非的計劃託付了一趟死人鏢之後，就一直跟在你身邊。我發現，鶴軒，正非，你，無論是心性，手段，還是脾氣都是一脈相承。正非與鶴軒，多少還有些差異。而你，卻與鶴軒一模一樣。”
“如果，不是有正非在，我一定會把你當成鶴軒的親傳弟子。所以，我想知道，當初鶴軒為什麼不相信我？”
陸爾爾嘆息道：“鶴軒帶着我的棺材落進墓葬之後，我們誰都沒有破水而出的力量了。只能在墓葬里慢慢養傷。”
“那段時間，我和鶴軒在一起了。我全心全意的愛着鶴軒。鶴軒卻總是對我有所保留。我知道，鶴軒愛過我。卻不知道，他有沒有完全相信過我。”
“鶴軒傷好出去報仇的時候，我生下了正非。我本來要給鶴軒一個驚喜，可是鶴軒看到正非時那種冷漠的表情，卻讓我心如死灰。我不知道，鶴軒出去之後發生過什麼，只知道他回來之後，就再沒跟我說上一句話。”
“那時候，我因為生產元氣大傷。可我又在強打精神看着鶴軒。我害怕自己睡醒之後，再也找不到鶴軒了。”
“我最害怕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我只是因為支持不住睡了一會兒，等我醒來的時候，鶴軒就帶着正非離開了墓室。”
“他走了，不僅把正非帶走了，還封閉了墓室。讓我沒法進出。”
“那時候，我差點瘋了。想了很多辦法去打開墓室，可我從沒成功過。其實，我不想如何，我只是想問問鶴軒，我究竟做錯了什麼？他為什麼要拋下我？”
我平靜的看向陸爾爾道：“我能問你幾個問題么？”
陸爾爾的眼圈瞬間變紅了：“你的樣子很像當年的鶴軒，真的很像。當他想要問一個人問題的時候，都是這樣冷靜得可怕，也冷漠得可怕。”
小舟和沐秋北不知道是不是被陸爾爾的情緒所感染，不自覺的放下了兵器，沐秋北看向我的眼神里似乎還帶着幾分責備。
她是在同情陸爾爾？還是覺得我不近人情？
我故意裝作沒看見沐秋北的表情：“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陸爾爾微微揚起頭來，似乎是要把快流出來的眼淚給收回去，過了好半晌才說道：“你問吧！你所有的問題，我都會如實回答。我只是想知道真相而已。”
我豎起一根手指道：“你是不是半面妖靈？”
陸爾爾抬手掀開了貼在自己臉上的頭髮，露出了另外半張精緻的面孔：“我不是半面妖靈。”
半面妖靈的特點就在臉上。要麼是美得可怕，讓你覺得那種美不是人間的存在，稍稍接近就會迷失在美貌當中。要麼就是面部僵死，看上去就像是一幅畫在臉上的畫。總之，看見對方的臉，就等於直接確定了他的身份。
我不由得好奇道：“你不是半面妖靈，為什麼要裝成那種專會騙人的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