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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長安,起風見雲不見雨,來的竟是一場初雪。

今年的長安城有些不同尋常。

一個不受待見的北地鄉巴佬竟然從長安首富手中買走了城北大宅,那可是有着兩千多年老底子的老宅基地。論面積,堪比漢宮。老長安城人的記憶里,那宅子歷來都是屬於長安首富的。拿下那宅子,在長安城裡也是一份兒殊榮。

從張瀟公開身份入城當日幾乎擊殺劍聖楚歌邪,到張府門前白宗元聖獸和外器雙魂入聖與陳無忌平分秋色。北地神龍張瀟的名字已經成了長安城人最經常聽到的名字。

武神門還在草創階段,但九龍謝壁加入的消息已經在京城異人圈中傳遍。

張瀟加謝壁,還有一個號稱能讓凡人修成神通的新江湖門派,必然會引起一波波連鎖反應,吃瓜群眾喜聞樂見啊。

長安,這座不喜歡奇蹟,常年都在扼殺奇蹟,卻又比其他任何城市見證的奇蹟都多得多的城市,正在迎來新的傳奇。

“很多年前,我的祖先就是取代老秦氏得到這座大城的,祖宗有遺訓,葉氏的兒女都要留在這裡守護此地。”

葉凡身披白色輕裘站在城頭的角樓上,望着滾滾而去最終匯入春申湖的護城河,面露憂色。

身後的紅衣老監輕聲提醒道:“殿下,您下定決心了?”

葉凡回眸一笑,媚態橫生,氣質貴不可言,淡然說道:“仇大伴,我要違背祖訓啦。”

仇笑痴無法相勸,唯有苦笑以對,嘆道:“白宗元這個臭小子真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喲。”

“王妙常笑我是花痴,貪圖白宗元生的好看,其實謝壁的模樣也不差的。”葉凡笑着說道:“可我就是沒辦法喜歡他,謝壁呀就像個不肯長大的孩子,不能忍辱更不願為我負重,我明明比他小了十歲,跟他一起的時候卻總覺得自己是姐姐。”

“老奴以為,殿下還是謹慎些,再慎重考慮一番。”

“不用考慮了。”葉凡輕輕搖頭,道:“這種事越考慮就越不會找到完全正確的選擇,還是跟着感覺走吧,吾意已決,入聖就在今天!”

“哎,這未免太也可惜了。”

“新時代來了,我也是有丈夫和女兒的人啦。”葉凡笑道:“張瀟那小子比我厲害太多了,真的是爭不過呀,好在他對霄兒貼心挖肺的,可惜陛下一直信不過他,處處設防,我與其留下來夾在當中左右為難,倒不如把一切都交給霄兒,隨宗元一起去九海歸墟遊歷一番。”

“現在連葉老也認為那小子值得賭一把。”仇笑痴抬頭看天,道:“看來這長安城真的是要變天了。”

葉凡道:“我聽宗元說,他建立武神門的初衷是想組建一個凡人也能修成神通的門派,要讓東陸天下人人如龍。”

“年少輕狂啊,簡直比當年的葉玄還狂妄。”仇笑痴道:“不過這小子就是沒有魂相的凡夫俗子,體術卻比老奴還厲害,聽說連謝壁都討不到便宜去。”

“是啊,謝壁的兄弟卻做了我的女婿,這可真有意思。”葉凡道:“一直以來我都欠謝壁一個夢想,如今終於還上了,雖然霄兒跟我不算親近,但她對宗元卻是極孝順的,只要她認宗元這個爹,便必須認我這個娘。”

“白小姐還是懂禮數,知冷熱的。”

“我不需要她知冷熱。”葉凡道:“我又沒有老到百多歲不能動了,需要她照顧。”

仇笑痴道:“殿下英明,擔當不輸男兒,白小姐能有幸成為您的女兒,是她莫大的福氣。”

“可惜我能幫到她的不多了。”葉凡道:“她嫁了個超級男人,一入京便把陛下裹挾上他的戰船,不知道他是怎麼辦到的,謝壁那麼驕傲又純粹的人都能被他吸引,甚至連葉院長和老院長都沒有反對他建立武神門。”

仇笑痴附和道:“張公子的確是當代奇人。”

葉凡道:“他固然是過江猛龍,秦碧如這條地頭蛇可也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又道:“聽說前日從武神門裡跑出個妖怪,專門喜歡吃異人的腦子,這種事情不正是秦碧如最擅長的?”

“又是一樁麻煩事。”仇笑痴道:“那妖怪實力不俗,而且擅長精神幻術攻擊,有千變萬化的手段,非常難以捕捉。”

“治安衙門吃了個大虧,有兩個小異人世家也遭了秧,這妖怪像是故意在搞事,專門針對士族集團使勁兒,這個事發酵起來,武神門必定首當其衝,秦碧如這一手真夠毒辣的。”

“按理說,有謝爺親自坐鎮,決然沒有讓那妖怪逃走的可能,這個事怎麼就搞的這麼大了呢?”仇笑痴一臉困惑不解。

“這就只有問張瀟本人才知道了。”葉凡道:“許笑傑向東盟內閣遞了申請主動請纓捉妖,估計是他授意的結果,郝神通那邊想把這差事攬下來,漢王陛下已經給一票否了,但按察司那邊的申請也被陳無忌那些人給駁回,這就開始鬥上了。”

葉凡道:“宗元入聖以後,長安令的位置不能繼續坐了,我打算把這個位置交給女婿,仇大伴覺得合適嗎?”

她當然不是在徵詢仇笑痴的意見,只是想聽到肯定的答覆來更確定自己的決策無誤。

“此乃上上策。”仇笑痴道:“張瀟坐到長安令的位置上,便是漢庭重臣,今後可以名正言順在長安大幹一場了。”

“關鍵是我葉凡的女婿不能總讓他們壓着一頭在長安做事。”葉凡笑道:“城裡那些顯貴們瞧不起北地來的土老巴子,他們卻選不出一個能比得上宗元和張瀟的人物,陳無忌那邊不讓張瀟參與調查,偏偏不讓他們如意。”

仇笑痴道:“長安令是漢庭官員,執掌長安城內民政治安諸般事宜,捉拿妖怪責無旁貸。”

葉凡道:“張瀟為了漢王稱帝大業,敢頂在前面跟曹修道正面抗衡,人家一個年輕人卻有明知不可為而奮勇向前的鬥志,咱們葉氏也不能總是扯後腿。”

雪繼續下。

......

大雪初晴,王庭內院,飛雪重樓。

應白宗元之邀前來的張瀟負手憑欄,看着樓外車水馬龍的街景。

“長安令?”

張瀟猛然回身,白宗元神態平靜坐在那裡,微微點頭道:“你覺得如何?”

“妙不可言。”張瀟有些意外,卻又在情理之中,由衷贊道:“岳母大人的氣度不輸男兒啊。”

“她一向大氣。”白宗元輕輕一嘆,道:“我欠她的這輩子都還不上了。”

張瀟看一眼天空,雪初晴,雲還未散,好一派大天象景緻。葉凡為了白宗元,竟然選擇在這個時候入聖。

白宗元起身來到張瀟身邊,望着九重天上的重雲,道:“要起風了。”

聲落風起。

吹散漫天陰雲。

“放手去做!”岳父大人拍了拍毛腳女婿的肩頭,說道:“我們看好你。”

張瀟沒有說什麼豪言壯語,只是神色淡然輕輕點頭,話鋒一轉問道:“內院交給霄兒會不會太倉促了?”

“離老院長動身去九海歸墟的日子還有一段時間。”白宗元道:“霄兒冰雪聰明,足夠她學會很多事了,再說,不是還有你嗎?”他頓了頓,又感慨的說道:“我這次入長安,一是為討債,二是為還債,討債沒討來,反而輸了更多,還債沒還上,欠的還更多了。”

討債是向陳無忌討,他入聖的時候是做了跟陳無忌同歸於盡打算的。但他的夫人卻愛上了大仇人陳無忌。還債是還葉凡的情債,可最後反而欠的更多了。

“換個角度看,您其實是丟掉了一個不屬於您的人,得到了一段失而復得的緣分。”

“會聊天。”白宗元道:“霄兒遇到你,是她的福氣啊。”

“不僅會聊天,還很會惹是生非。”張瀟道:“長安,我是初來乍到,做這個長安令也只能是摸石頭過,所以您不能只管扶上馬,還得送一程。”

“這是自然。”白宗元點點頭,道:“把你約出來就是要向你交代一些事的,怎麼做事你心裡比我有數,你需要知道的是長安府內魚龍混雜,僅插手進來的世家門閥便有三家,總捕頭錦衣侯家的蘇小仙你是見過的,還有忠誠伯府的書辦寧忠信,需要格外關注的是武安王氏的主薄王澤。”

“這個王澤有什麼特別之處?”

“此人是王袍的堂兄,不過是王氏嫡傳正枝,十五年前曾位列天榜前三,當年是因為敗給王袍退出天榜的。”白宗元重點介紹道:“長安府的民政財賦都是他在負責的,其他人很難插手。”

“那不就是王氏當代家主嗎?”

張瀟一邊聽一邊頭疼,這長安市委書記不好乾啊,公安局長不是自己人,市委秘書長也不是,副書記兼市長不僅不是自己人,貌似還是個勁敵。兵把子,筆杆子,錢袋子全都不在手裡,這長安令當的有什麼滋味?

“這麼難的局面,您在任上的時候是怎麼做的?”張瀟虛心請教道。

“凡事親力親為。”白宗元給出了他的笨法子,道:“事無巨細,勤能補拙。”

張瀟以為他有什麼高招呢,聞聽此言不禁大失所望,嘿嘿乾笑言不由衷道:“果然好辦法。”

白宗元不動聲色道:“業精於勤荒於嬉,這是最簡單也最有效的辦法。”

對你來說是,對瀟哥而言,這他媽就是扯犢子。

張瀟心裡不以為然,應付着點點頭,沒說話。

白宗元自然瞧得出瀟哥對自己的建議沒啥興趣,呵呵一笑道:“我這笨法子只適合我,你的鬼點子多,又有實力,想必會比我更有辦法。”

“時不我待啊。”張瀟撓頭道:“辦法倒是有,但都是慢功夫,這邊急着捉妖破案,那邊藏了一窩子扯後腿的,若底下人都是蘇小仙那種三心兩意的,令不能出長安府,我又何苦做這個長安令?”

白宗元繼續做經驗之談:“我若是缺人手時就去找許笑傑喝酒。”

張瀟白了他一眼,道:“許大哥未必什麼事都能解決吧?”

正說到這兒,忽聽樓下腳步聲急促,說曹操,曹操就到了。

許笑傑快步上樓,進門便道:“你們爺倆兒真有閑心,還在這喝酒呢,出大事了,大行令院被妖怪光顧了,老邵一家子都被啃了腦袋,這回麻煩大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