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家的，你聞聞，是不是有肉香？”何翠英罵著罵著就停下來，噘着嘴，鼻子用力吸氣，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極為誘惑人的香氣。

“哪來的肉香，我四叔家什麼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哪來的肉吃，真是胡說八道，好啦，姑奶奶，回家吧！”劉秀峰苦着臉。

做個好人怎麼就這麼難！

失策啊，真是失策。

“真有肉，真香！何晶晶，你給我出來，我知道你在裡面偷着吃肉，你快出來，你不出來我就喊人了！”何翠英跟着婆家雖然不怎麼餓肚子，要說吃飽也很難，更別說吃肉。

吃的都是麥麩之類的粗糧，雞蛋還是她坐月子的時候，出過兩回，肉沫油星半點沒見着。

“英子，你想吃肉對吧？只要別再鬧騰，你跟我走，我讓你吃到肉，怎麼樣？”劉秀峰眼珠子一轉，神秘的對着何翠英一笑，充滿蠱惑的說道。

何翠英眼睛亮晶晶的，蹦起來摟住劉秀峰的脖子，“真的呀，你真的有肉，別是糊弄我吧？”

劉秀峰從脖子上往下拽胳膊，“你要不信就算了，你繼續罵吧，我先回家了，下雨泡天的，我不陪你了。”

“我信我信，走吧，咱們這就吃肉去。”何翠英挽着劉秀峰的胳膊，親昵的在鼓鼓囊囊的胸口蹭蹭，傲嬌的沖他傻笑。

劉秀峰心酸的笑笑，想當初他答應過晶晶，會娶她，會讓她過好日子，結果他食言了。

後來洞房花燭夜，他嘗到男女之事，在被窩裡，他信誓旦旦的向英子許諾，以後吃飽穿暖，結果他又食言了。

三年前那天，他和大年一起下山，路過易思河，大年為救他被河水沖走，他對着河面發過誓，會照顧好大年全家，結果他什麼都幫不上忙。

劉秀峰覺得他就是個王八蛋，徹頭徹尾的混蛋，不僅對不起救他性命的兄弟，還惦記他媳婦。

甚至回村後，他都不敢說大年是為救他淹死的，只能說他失足落水，被河水沖走。

兩人回到家，爹娘抱着孩子出去串門了，正好沒在家，劉秀峰讓何翠英在家等着，他出去弄肉吃。

外面雨聲嘩嘩的，沒有絲毫要停下的跡象。

村裡人都很開心，原本死氣沉沉的村子，因為下雨，頓時熱鬧起來，家家戶戶奔走相告，歡天喜地。

劉秀峰走出家門，順着蜿蜒的小路往村口走，走過弔橋，又順着山往下走，直到來到三年前險些喪命的河邊。

三年沒下雨，河水乾枯，露出底下的河床，河沿邊立着一座墳，正是劉秀年的衣冠冢。

劉秀年死後，劉家請無數人過來打撈，最後一無所獲，直到第二年河水乾涸，才在水底的泥沙里找到一條絲巾。

雖然沒找到屍骨，僅憑那條絲巾，就能確定劉秀年的確被河水淹死了。

那是晶晶最喜歡的絲巾......

沿着河轉悠半天，心裡憋屈，腦子裡亂糟糟的，卻還惦記着給何翠英弄肉吃。

可現在飯都吃不飽，去哪裡弄肉吃？

漫山遍野的轉悠，乾旱少雨，年成不好，村民種的糧食不夠吃，開始挖野菜，野菜挖完了，開始吃樹葉樹皮，凡事能嚼動的，全都往嘴裡塞。

大雨連着下兩天，地上卻只有少量的積水，剩下的全都滲進地表下面去了。

望着窗外越來越陰沉的天空，何翠英心急如焚，眼看天色不早，她男人還沒有回來，她現在不想吃肉了，只想讓她男人趕緊回來。

“娘，都怪我不好，我這就出去找。”何翠英抱着吃奶的兒子，眼淚吧嗒吧嗒的掉，恨不得甩手抽她兩嘴巴。

“英子，你說你啥不好要，偏偏要吃肉，村裡餓死多少人，你跟着晶晶啥好樣的不學，非要學這個！”王淑敏臉色越來越難看，腦袋止不住往最壞的地方去想。

何翠英聽婆婆提起晶晶，瞬間想起要不是她鬧着大年要絲巾，大年也不會去城裡買絲巾，更不會掉進河裡淹死。

劉達冷冷的哼一聲，轉身就往外走。

“啪啪！”何翠英抬手抽自己嘴巴，把孩子放炕上，冒雨就往外沖。

“行啦，你就在家裡看着孩子，要是小鋒回來，你讓小妹去村口找我，妮兒，聽見沒有，看着你嫂子，別讓她亂跑！”王淑敏一把拉住何翠英，用力甩在炕上，指着旁邊十七八歲的女孩說。

劉達兩口子先是挨家挨戶去找，聽人說劉秀峰好像出村了，村外地方大，指望他一家幾個根本不夠。

只好發動全村的男女老少，出去找人，全村人氣勢洶洶剛走到村口，遠遠就看見劉秀峰被人抬着，奄奄一息。

“小峰，怎麼回事，你被誰打成這樣？”劉達身上毛病很多，貪財弄權，坑父母兄弟，唯一的優點就是護犢子，不管男娃女娃，他都一樣的疼愛。

眼見護在懷裡的小兒子被人揍得鼻青臉腫，衝上去拎起一個小青年的脖領子，怒吼，“說，到底是誰打了我兒子！”

小青年被他抓的喘不過氣，想要說話也沒辦法說話，只能瞪着死魚眼求助的看向身邊的人。

“你兒子偷了俺們村的大鵝，被俺爹發現，”挨着他的大個子瓮聲瓮氣的說。

大個子說話慢，劉達身後的王淑敏不等他說完，叉着腰就破口大罵，“放你娘的狗臭屁，我兒子會偷你們村的大鵝，我兒子啥人物，會稀罕你們村的大鵝。”

劉達拉拉媳婦的胳膊，王淑敏恍然，都怪她那個敗家兒媳婦，要不是她，他兒子至於跑出去偷東西。

王淑敏自知理虧，可當著外人，卻不能輸了氣勢，萬一閑話傳出去，以後他兒子就是有污點的人，將來還怎麼接老頭子的班。

試問一下，一個手腳不幹凈的人，來當生產隊的小隊長，誰敢保證他不會監守自盜。

“你胡說八道，你爹肯定沒看清，再說就算你爹看清楚，為啥要打人！”在村裡，抓住偷東西的往死里打，很正常。

尤其是她兒子還偷的是人家生產隊的大鵝，那東西就好比人家的命根子，不打死他都是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