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庶站在葉家大院外面，盯着葉家西屋的燈光，直到屋裡變得漆黑一片，他才慢慢的轉身，慢慢的離開。

夜，漆黑如墨。

黎庶早已習慣這樣的黑夜，十多年來，他就是在這種暗黑中等待黎明的到來。

慢悠悠的走到家門口，使勁的推着大門，緊閉的大門紋絲不動。

翻上牆頭，大哥的屋子還亮着燈光，黎庶側耳細聽，儘管屋裡的電視機聲音很大，依舊清晰地傳來兩人的爭吵聲。

“爸，你到底打算啥時候動手？”黎昱想到那個該死的憨憨兒，就恨不能親手把他掐死，都怪他，原本訂好的婚事，人家女方竟然反悔了。

“啥時候動手，我心裡有數，你別管。”俗話說，虎毒不食子，大兒子的想法太毒，畢竟天理報應四個字，讓黎元生有點忌憚，他不敢做的太絕。

“爸，說句你不愛聽的，你看我媽雖然有點瘋病，可我們四個兄妹，誰也沒有遺傳下，憑啥那傢伙有！你就沒有疑心？”黎昱知道父親的顧慮，到底是老輩兒人，心不夠狠。

怎麼不疑心？

黎元生早就懷疑黎庶到底是不是親生的，他骨子裡很難接受有個如此不堪的兒子，他的兒女，就應該像老大老二老三老四那樣。

老五真的太孬！

他大兒子，完美的遺傳他家祖輩身上該有的狠勁兒，屠戶出身，就該如此，滿身煞氣，心地善良的人幹不了這個。

他大女兒，嫁的是個有錢有勢的主兒，結婚後一口氣生下三個小子，個個都是聰明伶俐，在婆家不知道多有地位。

老三和老四是一對龍鳳胎，當初不知道多少人羨慕，兩孩子一出生就聰明，讀書認字跟玩兒似的，一路不費勁兒就考上京城大學。

唯獨老五，又憨又傻，還是個啞巴，跟那個瘋婆子一樣，根本就不像是他黎元生的種。

以前，黎元生覺得，黎庶雖然礙眼，好歹當多養個豬養，反正家裡不差他一口吃的，可現在情況不同。

親家托媒人來說，想要把婚事拖後。

黎元生以為親家是藉機多要彩禮，心裡雖然不痛快，不過兒子喜歡那姑娘，他也不在意多給些錢。

誰知道，媒人臨走前竟然告訴他，讓他想辦法把他小兒子的病治好，不然大兒子婚事麻煩，將來二兒子的前程都會受到影響。

屁話！

要是能治好，他早治好了！

他黎元生是缺錢的人嘛！

“爸，老二馬上大學畢業，到時候分配工作，兒媳婦是大學生，你總不好再讓城裡的親家看咱笑話吧？”黎昱不會告訴黎元生，是他攛掇他老丈人拖延婚期的，誰讓狗東西竟然敢偷他結婚用的東西！

狗膽包天！

黎元生面色微變，黎昱抓住時機笑着，“爸，黎庶的長相，你好好看看，咱家人相貌雖然好，卻都是國字臉，跟你一般無二，唯獨他長得，有點……聽說我媽懷他之前，曾經失蹤過一段時間……”

“夠啦！”黎元生惱羞成怒，猛的站起，“放心，你好好準備婚事，旁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我倒是想好好準備結婚，可你知道，萬一那傻子在犯渾，想對我媳婦做啥混賬事，你說我該咋辦？”那件事，就像壓在他心裡的大石頭，他一看見黎庶就能想到那件事，所以他沒辦法容忍他隨時出現在他面前。

“不會的，老五雖然傻，可我始終覺得那件事不是他做的，他根本就是被人污衊的，誰不知道咱家有錢，那些人想錢想瘋了！”黎元生冷哼一聲，竟然有人污衊他兒子姦汙她閨女，真是瘋了！

“就算是如此，人家幹嘛不污衊別人，就因為咱家有錢，你說以後要是在發生那樣的事情，你怎麼辦？”黎昱瞧不起黎元生，敢做不敢當，都是一樣的人，幹嘛假好心！

黎庶猛的推開房門，指着黎元生和黎昱一通亂喊。

那天夜裡，他只是路過大哥的房間，誰知大哥和別的女人干那事，他已經飛快的跑掉，還是被大哥抓回來，還污衊他。

“啊什麼啊，說話都不會，簡直就是個廢物！”黎昱厭惡的推開他，“出去出去，別在我屋子，臟死了！”

“老五，走，回屋去，趕明兒，我帶你去大城市的大醫院，一定會把你的病治好，一定會的。”黎元生面上閃過一絲愧疚。

黎庶很想辯解，可惜他沒辦法說話，只能低着頭走進屋子，有那麼一瞬間，他差點就相信黎元生的話。

然而，當他前腳邁進自己住的小屋，後腳就聽見房門落鎖的聲音。

“老五，你好好獃着，別闖禍，等有時間，我就帶你去城裡治病，只要你乖點，治好病就不關着你了。”黎元生努力為他的行為找借口。

欺騙，黎庶這輩子見多了這樣的欺騙，他早在進屋之前，就做好被欺騙的準備，可當黎元生說出那句話，他還是哭了，並老老實實的點頭答應。

“爸，如果是以前，你想要我死，不過一句話，我連反抗都不會，可現在不同，我有小暖兒，我不會等死，更不會坐以待斃。”

黎庶張嘴亂喊着，他清楚黎元生聽不懂，他還是用他獨有的方式和他解釋一句，也是最後一句。

以後，不論他做什麼，都不會再顧忌任何人，包括黎家。

從此，他的人生中，只有葉小暖。

今晚，原本只想回家看看，沒想到會碰到這種事，他絕對不能被關起來，他還有重要的事情沒做完。

黎庶的屋子沒有窗戶，只有一扇房門，以前家人把他關起來，都是老老實實的被關着，直到他們想起來他，直到他們氣消了，直到他們可憐他，直到他們心軟了，把他放出來為止。

他老實，並不代表他笨。

他知道怎麼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從屋裡逃出去。

“咔嚓”一聲，房門被他卸下來，黎庶邁出屋子，飛快的爬上牆頭，臨走前他得意的看一眼剛跑出屋子的黎昱。

哈哈哈，好玩兒！

“狗東西，你敢跑！”黎昱氣的跳着腳罵人。

“行啦，跑就跑了，他總有回家的時候。老五，你要是真有本事，乾脆就一輩子別回來！”黎元生最後一句話，是對着黎庶消失在黑夜中的背影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