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坐著自家的馬車由南往北穿過京城，到正陽門時已是上午，皇帝身邊總管太監王公公親自迎領。

這時候要上朝的朝臣們都已到了文華殿，就等著今日進宮受封禮的端王一家。

林天良穿著新郎袍、柳如霜穿著紅嫁衣，在王公公的驚訝目光下，毫不在意地走進正陽門。

三十二暗衛並沒有湊上前，只有四喜六順抱著孩子，張朝嶽揚護在後。

林天良牽著柳如霜一路走進朝堂。

所過之處，不論是禁軍還是朝臣、宮人，皆轉目看來，面露驚訝。

他們當中很多人都沒有八年資歷，對這位剛回來的六皇子並不認識。

但昨天堆在宮門口的糧山，卻令大家開了眼界，對這位六皇子的霸氣行為，也是私下議論紛紛的。

今天的朝堂上，帝后皆到。

就連在福壽宮安養不問外頭事的老太后都到了，久不上朝的太師自然也到了。

隨著一聲“宣端王、端王妃、辰煜世子、晨曦郡主進殿！”

林天良邁過殿門隨即停下腳步，等柳如霜輕提裙襬邁過門檻之後，還為她整理了一下裙襬，這才牽著她繼續前行。

眾目盯視之下，林天良神色自在，柳如霜目光坦然並不被眼前這陣仗嚇到。

她也是走過萬人會場做過學術報告的人，眼前這點人數根本不算什麼。

只不過又要三跪九叩，讓她有些頭疼。

但也知道今天不只是受封，還有補拜高堂以圓滿當日成親儀式之意。

這也是他們穿著喜服過來的原因。

待他們行禮拜見之後，皇帝才開口。

“端王，冠服不是已送往端王府了麼，怎麼穿得這般喜慶？”

“回父皇，這是兒臣夫婦成親喜服，當日在民間無高堂可拜，今日特來補上。”

林天良坦然解釋，一時滿朝靜寂。

哪有補成親禮儀的？還是在怨皇上當年貶他為庶民，讓他在民間無親族才無高堂吧？

再想到昨天戶部的事情，眾臣心中各有猜測。

“皇上，這倆孩子今日受封，也是正式定皇家名份，穿喜服來也好，臣妾也總算瞧著了朗兒成親模樣。”

皇后在旁連忙笑著開口，一臉了無遺憾地看著下方跪著的兒子兒媳。

“皇后說的是，朕也覺得圓滿了。”

皇帝如今正感受著尋常父親的滿足，當下就笑了笑，將手一揮。

立刻就有掌事太監唱諾，賜親王印信、親王妃印信等。

他們的名字也正式錄入皇室玉牒，迴歸皇族。

然而林天良並無重登榮耀的激動和歡喜，也不覺得失而復得應如何。

他全程都神色淡然應對一切禮儀，並在旁指點柳如霜。

按理一個貴女要嫁入皇家，除了自幼要學的貴女禮儀，還會有皇家派出教養嬤嬤教習規矩，來到朝堂授封時一應禮儀半點不能出錯。

然而，別說這個不知來歷的端王妃沒有皇家禮儀，就連回歸的端王也姿態隨意。

即使三跪九叩，姿勢不標準且不說，還要每一次起身都去扶一把身旁的端王妃。

一時有不少人低聲議論，不知端王到底是何用意，又或者皇上是幾個意思？

然而，皇帝全程無意見，皇后全程笑眯眯，太師府的人也一臉欣慰。

其他三代王爺、世子們皆面帶微笑卻神色莫測地觀禮。

更有意思的是，沉長的繁文縟節到這裡都被減去大半，只走了個大概規矩就算結束了。

之後兩個孩子正是被皇后身邊的兩個嬤嬤抱到手中行了跪禮，四小廝隨後也因八年忠心伺主得了賞賜。

之後林天良攜柳如霜又給太后行禮問安，又向太師也行了跪禮。

所有儀式就算結束了，之後皇帝一句話，讓端王攜妻兒迴歸端王府。

不提他們之前住的宅子，不提所有前程舊事，就這樣當朝令兒子一家搬進已修整好的王府中。

林天良想要拒絕，但皇帝立刻板起了臉。

“還不趕緊回去收拾一下，帶著媳婦去你外祖家拜見，你外祖母也很唸叨你！”

“……”林天良無話可說，只得領命。

皇后想留下孩子，林天良卻嚇得連忙搖頭。

“母后想見小孫兒，以後兒子常帶他進宮問安就是，這小子比他妹妹脾氣差多了，哭鬧起來也就我兇得住。”

皇后想起他們小倆口竟是親自帶孩子、喂孩子的。

怕太過堅持在朝堂上爭執起來丟臉，連忙順著這臺階兒趕緊下了。

“罷了，那你們抱回去吧，也給你外祖母和舅母她們瞧瞧。”

於是四喜和六順連忙上前將孩子抱了回來，恰在這時小辰煜睡醒尋爹孃，是真的哇哇大哭起來。

林天良連忙將他接過來哄了哄，沒一會兒真的不哭了。

滿朝無數雙眼睛就這麼傻傻地看著端王哄孩子。

柳如霜抿唇看著這一切也不說話，林天良使來一個眼色，她才微微一笑。

於是就這麼簡單走了冊封過場的端王夫婦，正要離開，突然……

陳王咳了一聲，漫聲開口。

“六皇弟今日補了成親拜堂之禮，不知今日府中可有喜酒喝？若有，哥哥我也好攜賀禮前往。”

“是啊是啊，沒想到六皇弟當年一走了之，悶不吭聲就在民間娶妻生子，也不知六弟妹是哪家哪族貴女？”

漢王立刻也湊熱鬧地笑著打趣，只不過這話說得太有鋒芒，不太友善。

宋王則摸著下巴目光打量著柳如霜，這時也不落後地開口。

“六弟妹莫怪哥哥們話多，實則是頭回相見，不知如何認識才好。”

“各位皇兄莫要多想，弟弟我在民間娶的當然是民間女，比不得各位妻族顯赫，位極人臣。”

林天良淡聲回應，目光微微含笑，毫不退讓地一句話懟得幾人臉色微變。

這些個皇子都封了王，娶的王妃孃家不是帶兵的就是三品、二品之上。

他妻族無勢力，反而很安全。

“不知六皇弟在民間成親是何盛況，聘禮嫁妝是按京城風俗來呢，還是按何地風俗辦的呢？”

漢王很快回神，一臉好奇地問。

這都是皇帝的兒子在打機鋒。

其他皇帝的叔王、兄弟、侄子們可不敢直接參與進來，只是在旁看熱鬧。

皇帝也不吭聲，任由他們當朝寒暄，看不出真正想法。

“弟弟我太窮，給不出像樣聘禮，也就是將身家產業全數交給娘子掌管，而我家娘子呢，也身無長物，就準備了幾本醫書作添妝而已。”

林天良打算公開自家媳婦的神醫之名。

這些人暗諷他在民間成親太寒酸。

他就讓他們知道，沒有皇室蔭佑，他們所擁有的才是他們真正的實力。

“幾本醫書？”眾人皆愣，不解地朝柳如霜看過來。

“呵呵。”這時，龍椅上的人忽然笑了笑。

自豪道，“朕的六媳就是一年前獻治疫之法的神醫。”

皇帝親口認證的神醫，頓時滿朝皆驚，表情複雜的目光齊刷刷地朝柳如霜看過來。

“稟父皇，兒媳自去年得知南地疫病竟然令無數醫者束手無策後，除了當時獻治疫之法，後來也將自己所學所記心得，陸續寫了一些出來。”

“已整理出幾冊常見病症和疑難雜症的治療方案，蒙父皇不嫌棄，可令御醫院自行研學，若可，推廣到民間，絕學不藏私，真正造福百姓。”

柳如霜說得大義凜然，又是被朝臣們誇了一年的神醫，一時之間滿朝議論聲再起。

只不過看熱鬧的目光發生了變化，更多的是欽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