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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正帝坐在交泰殿,等了許久。隱月身着棗紅色三品豹子補武官朝服,單膝跪在了康正帝面前。

康正帝從隱月口中,得知了都有哪些朝臣勾結在一起,非要把鳳後廢黜。其中,竟然還有輔安國公府白家。就是曾經的老佛爺,想把白景裕嫁給康正帝做正夫的輔安國公府的白家。

康正帝眯了眯眼眸,這牽涉其中的,確實朝臣數目之多,和權位之重,難以硬性壓制。

這也難怪秦楚笑會想着,要不就把江珵鶴捨棄算了。反正把他在後宮中將養好,絕不讓人虧待了他便是。

康正帝有一下,沒一下的用核桃手串打在掌心之中。

隱月依然單膝跪在地上,等待康正帝下一步的指示。

康正帝卻沒有給她其他的安排,只是讓她密切地觀察:齊王、勤王和帝師的府邸,都有什麼動靜。

康正帝用大拇指按壓着指關節,不停地發出“咯噔、咯噔”地脆骨響聲。她靜坐在御書房裡的鎏金龍椅上,靜靜地聞着一室的檀香,卻絲毫不能讓她千迴百轉的心思有片刻的寧靜。

康正帝看向窗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鏤空雕花的香爐里,裊裊的煙,清幽地升起,擴散。直至它幻化成絲絲縷縷的氣味,無孔不入地讓這整個房間充斥滿焚香的味道。

康正帝微微眯了眯眼。她忽然不想做任何應對準備。

因為,鑒於之前的經歷,她每每做出什麼決定,總會發生更多的變數。比如她曾經的出使,或者,那更早之前的出征。抑或是近在眼前的密詔事件,算計半天,原以為是催命符的東西,反而拯救了她。世事無常,能算準,並且避開的事情,她只在電視上看見過。她是沒這能耐做到。

所以,何苦再去掙扎做那些徒勞無功的事情呢?

康正帝用指尖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擊着桌面,喊道:“梁斐芝——”

梁斐芝趕忙從殿外,走了進來。

康正帝問道:“你剛才去請濮院判,她去歧陽宮了嗎?”

“回稟陛下,奴才是親自送濮院判進雍和殿的。”梁斐芝有幾分賣乖地恭敬答道。

“恩——去準備些棋書,去……清涼殿罷!讓宋惜玉給夕寶林,送朕親手繪製的走馬燈過去!不——你去送吧!然後告訴他,朕晚上陪他賞燈。”康正帝說道。

梁斐芝微微納悶,出了這樣的事,她的皇帝陛下,不去看鳳後,也沒有按承諾去陪夕寶林。反而是要去清涼殿,見慕容修儀?還下棋?陛下不是最不愛下棋么?

梁斐芝不敢怠慢,趕忙吩咐了宋惜玉,便自己去送走馬燈了。

康正帝之所以去見慕容淺秋,當然是有事相求了。倒也不是別的什麼,而是去求教的。

為什麼說求教呢?

慕容淺秋從小在苗疆女王的宮殿里長大,多少對很多事情都有耳濡目染。康正帝是第一次做皇帝,也沒見過別人是怎麼做皇帝的。自然,很多事情,她根本不知道怎麼處理。

她這番去清涼殿,就是想和慕容淺秋,下下棋,聊聊天,請教一下制衡之術。

慕容淺秋聽見通報,便起身來到清涼殿的門口,張望着等待康正帝的到來。看見康正帝那一抹明皇色由遠至近,慕容淺秋露出了一絲不解。

“陛下今日不是要陪虹夕哥哥的么?”慕容淺秋歪着頭問道。

康正帝噙着淺笑,反問:“怎麼?不希望朕來?”

慕容淺秋嘟了嘟嘴,說道:“說吧!又是有什麼事想叫臣侍幫忙?”

康正帝一面蹙眉“嗯——”的冥想該怎麼說,一面露出了一臉的為難。

“還真是有事才來啊!又!”慕容淺秋一臉失望地露出了不滿。

康正帝攤了攤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樣子,說道:“你就不能在宮人面前給朕留些顏面么?”

慕容淺秋便對身後的宮人們嚷道:“看什麼看!沒見過夫妻之間打情罵俏么!”

康正帝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便伸手牽着慕容淺秋向清涼殿里走去。

剛進了清涼殿的門,慕容淺秋轉過身便擁着康正帝,低頭對康正帝的耳畔說道:“要不是什麼大事,陛下這樣的造訪,可就是要引起虹夕哥哥對臣侍的不合了!”

康正帝環着慕容淺秋的腰,抬頭看着慕容淺秋,說道:“朕不是不知道,可是朕也確實為難,這才前來討教的。”

“討教?”慕容淺秋不解地問道。

康正帝點點頭,便把事情的厲害牽扯,大致地給慕容淺秋說了一下。然後便問道:“朕不知道,該怎麼做。”

慕容淺秋難得的沒有發表任何意見,而是陷入了深思。

康正帝也不催促,而是坐在慕容淺秋的腿上,開始摸索他頭上的裝飾。一會兒撥弄一下他青絲上用頭髮穿過的一串寶石珠子,一會兒又拔下他的髮釵把玩欣賞着。

“別鬧!陛下不是讓臣侍出主意么!這樣打攪臣侍,讓臣侍都沒辦法思考了!”慕容淺秋捉住康正帝的小手,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康正帝吞了吞喉口,便跳下地面,說道:“那你想着,不用管朕。朕不擾你便是了。”

康正帝背着手背,走到慕容淺秋的妝奩前,打開妝奩的抽匣,仔細研究着慕容淺秋對髮釵和飾品的喜好。

一室的融洽恬然,伴隨着康正帝是不是抽拉匣子的響動,慕容淺秋一直在沉思着。

“陛下,”慕容淺秋終於打破了這恬靜美好,說道:“臣侍小時候聽奶爹講過一個故事。大致意思,和中原大陸里的老家學說有點相似。陛下何不嘗試什麼都不做?”

康正帝抬着眉,接着不解地皺着眉,問道:“你是說無為之治?”

“對啊!”慕容淺秋點點頭,繼續說道:“水曜日是柳倢伃的生辰,那天,陛下不是還打算以慶祝鳳後大傷初愈為由,要大辦宴席的么?臣侍覺得,這些大臣許是也因為這個原因,才着急的要想有所行動的吧!她們逼迫陛下表態,陛下不表態不就好了?”

康正帝一愣,想了想,說道:“對啊!沒誰規定朕一定要回應啊!”

康正帝扁了扁嘴,說道:“嗯——你別說,你這法子還確實挺有道理的!”

慕容淺秋一臉當然了的自得神色,起身走到康正帝身邊,從她身後擁着她,說道:“那陛下要如何賞臣侍?”

康正帝拍了拍慕容淺秋的手背,說道:“以後你就知道了!”

“不許走!”慕容淺秋緊緊地錮着康正帝的腰,貼在她耳畔說道:“再陪我一會兒。”

“淺淺?”康正帝紋絲不動地忍耐着心底燃起的燥熱,舔了舔唇瓣,說道:“你有沒有特別喜歡的事情?”

“有。”

“什麼事?”康正帝呼吸也變得局促了起來。

“和你在一起的所有事。”慕容淺秋的手,不知何時也已經變大了許多,用力的在康正帝的甚體上遊走着。

“淺淺——唔……朕是說興趣愛好。你看,秦美人喜愛音律;唐修儀潛心醫術;柳倢伃開始修整編撰我給你們講的故事了;蕭傛華幫朕在管理私下的產業;凌美人也在搗鼓自己的喜好……朕希望你也有喜歡的東西。這樣,就不必將綿長的時光,全部用來等和怨。朕倒不是覺得你不夠貼心,朕是心疼你,青蔥歲月,總有值得去做的事情。朕不希望將來咱們年老了,回頭看時,發現自己將生命都耗費了。”

慕容淺秋看着康正帝的眸子,寫滿了動人的誠摯。他雖然不是很懂,也暫時理解不了康正帝想要表達的意義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懷。他只知道,她真的不是在因為嫌他煩她、怨她,這便足夠了。

“可是,陛下,臣侍感興趣和好奇的東西,是被禁止和不允許的。”慕容淺秋低垂眼眸說道。

慕容淺秋這句話,倒是成功地引起了康正帝的好奇:“哦?”

慕容淺秋斟酌了半天,這才怯生生地看着康正帝,欲言又止地說了兩個字:“蠱毒。”

康正帝一臉瞭然。原來是這樣。

“朕也是很好奇的,只是,這個東西……朕若是縱了你去鑽研,朕怕那些紛擾的是非就要向你貼過來。朕怕到時候護不住你。你容朕再想想,想到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時候,朕給你說!”康正帝鄭重其事地承諾道。

慕容淺秋並沒有把康正帝的這句話,放在心上。因為苗疆那樣,世世代代依賴蠱毒的部族,在苗疆女王的宮殿里都不允許出現巫蠱之術。更何況是大月氏呢?那些文人,聽到巫蠱之術,都要聞之色變的。

慕容淺秋也知道,這並不能怪康正帝。她是在擔心自己,才不能縱了自己去研究這東西。這可是祖制規定,明令禁止的東西。萬一到時候出了事,康正帝可是真的護不住他。

月曜日,文武百官,不分降臣還是多朝老臣,都再度提議讓鳳後自行為康正帝分擔輿情壓力。連鐵帽子王徐靜也無法避免地沒有站出來反對那一眾大臣。

康正帝則是一副憂心思慮的樣子,點頭許久,忽然問道:“如果明年稅收增加,是不是不好?可是邊境時常有小股夢瑤舊部來犯,長此以往,還是應該一鼓作氣,再打一仗才是!眾位愛卿——你們說是不是?”

火曜日,大小朝臣,不分品階高低,即使家中沒有適齡男子要送來選秀的,也要參一腳,附議支持鳳後自請讓賢。康正帝知道,她們之間有你來我往的利益相扣。比如,上一次我在朝堂幫你說了話,那我要把兒子送入宮,這時候你就該還我人情了,幫我一起“幹掉”鳳後!

康正帝微微抬眉,說道:“近來,天氣不爽,時有變化。眾愛卿要替朕,照顧好自己的甚體,為國效力!”

散了朝,大家面面相覷。

有的說:“陛下並未通知明日柳倢伃的生辰要大辦。可是回心轉意了?”

有的說:“陛下這樣總是風馬牛不相及地敷衍咱們,究竟是何聖意呢?”

還有說:“看樣子,明日柳倢伃的生辰,恐怕是不宜大辦了吧?畢竟,鳳太后仙逝還不滿六個月。”

更有說:“這鳳後空有其表,也反被其表所累。如今,怕是再風光不了幾日了!”

但是,大家沒說的,才是她們真正的目的和擔心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