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玄煜沒有想過要放棄。

但是他心裡很清楚，那樣他就會將自己從來都不願意表露在聶向瑩面前的那些陰暗面表現出來。

他的心中一直都渴望權力，並不是因為他真的有那麼喜歡。只是因為他清楚，只有自己得到一切，才不會被別人毀了所有。

他已經被欺負了太久太久，從他外祖父家道中落開始，朝中對他和母后就沒有了任何的支撐，陰謀和毒計一個接着一個，他最後只能用那樣的辦法讓自己苟活。

這期間他一直都在找能讓他振作起來的方式，他走了許多路，都沒有任何結果，甚至生命都快要到盡頭。

如果不是遇見聶向瑩的話，這個時候的他應該已經失去了所有的鬥志，準備走向死亡了吧。

他承認他一直都生活在黑暗之中，但是這個人的出現成為了黑暗中的一道光線，後來那道光線擴大，一直到照亮了他的人生。

但是兩個人卻有了諸多沒有辦法解釋清楚的誤會。

這當然……只能怪齊玄煜自己。

“謝謝。”聶向瑩想了好久，都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麼才好，所以最後只能吐出這麼兩個字。

聽着很輕，可實際上卻很是沉重。

她還記得她當初說的話，她說她想要幫助太子，讓他坐穩那個位置，而後自己功成身退，兩個人再不打擾。

可是如今一切似乎已經有了改變。

如果……如果齊玄煜真的找到了那個替代品，就說明她沒有必要繼續奔逃，沒有必要再成為犧牲品，那麼……她是不是就可以留下來了？

雖然現在她還不能肯定齊玄煜對她的感情是真是假，不能肯定他說那樣的話是出於真心還是只想拖延時間，但是她願意賭一把。

用自己的生命做賭注太冒險，可聶向瑩希望她能因此換取更加值得的東西。

齊玄煜倒是沒有想到聶向瑩居然會道謝。還以為她會說他又在欺騙，又想耍陰謀詭計。但是她最後只是輕飄飄說了一句謝謝。

這是不是說明她心裡的高牆已經開始瓦解了？只要自己再努力一點，是不是就能讓她相信自己的真心了？

“你應該知道，我每一次相信你，都是拿自己的命在做賭注。所以我會不會留下來，我暫時還不能給你答案。”聶向瑩看到他一臉開心的樣子，忍不住就想要給他潑冷水。

齊玄煜當然知道。

“而且在那之前，我還有另外一個賭注需要完成。”聶向瑩想到自己都還沒有做好準備，難免就還有些慌亂。

因為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準備什麼，根據那四種毒藥配製的解藥會需要哪些藥材，其實她早就研究好了。但是那四種毒藥混在一起要怎麼弄，她就不是很清楚了。

不知道會不會需要更多，到時候要是不足夠要怎麼辦？她在小青山那樣的地方也沒有辦法指望別人給她送葯不是？

“你真的要小青山？有沒有更好的地方？小青山可是什麼都沒有，路途又遠，我要是擔心的話，都沒有辦法及時到你身邊去。”齊玄煜說道。

他當然希望能有個比小青山更好的選擇了。

“其實小青山一直都不是我心裡最好的選擇。我之前認為最好的地方是藥王谷，但是隨着藥王身份的公開，我要是到他那裡去，可以說是……”

“羊入虎口。”齊玄煜當然明白。雖然藥王如今可能還不知道她的身份，但要是有什麼察覺的話，必然會對向瑩下手。

而且半月教的人不是一直都想要抓到君陌？君陌必然會跟着向瑩一起，兩個人要是一起去的話，後果可能就更加嚴重了。

這還真的是個難題。

藥王谷對聶向瑩來說絕對是個最好的選擇，有足夠的藥材，有足夠的靈氣，她身邊就算是只有君陌，也足夠了。

畢竟君陌很清楚藥王谷的各種機關，要是別的人和聶向瑩一起去，可能都還沒有走過外面的葯園子，就已經一命嗚呼了。

“沒有錯，就是羊入虎口。”聶向瑩笑了笑，隨即看着齊玄煜道，“可是我們是不是可以來個調虎離山？”

她知道自己不管用什麼方式，都很危險，與其去什麼都沒有的小青山，不如就去藥王谷。只要藥王谷和上次一樣沒有人就好了。

“調虎離山？你是說，我們想辦法讓藥王離開藥王谷，然後你再去？可是如今還有什麼辦法能讓藥王主動離開呢？半月教關心的無非就是有兩個人。一個是你，還有一個就是君陌。”齊玄煜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試探。

他知道君陌在聶向瑩的心中很重要，但是究竟重要到什麼程度？

“我也希望我能讓君陌去做那個誘餌，畢竟他很厲害，我不需要擔心他太多，但要是沒有他。我在藥王谷會是寸步難行。雖然你可能記得一些路線，但是君陌對藥王谷的任何機關都了如指掌。”聶向瑩當然懂齊玄煜話里的意思。

不過她輕易就給化解了。

她沒有必要說自己不想讓君陌去做誘餌，只需要說，若是沒有君陌她也沒有辦法在藥王谷里自由來去，齊玄煜就沒有辦法了。

聶向瑩承認自己對君陌有一種特殊的感情，但那不過是因為惺惺相惜，她和君陌有相似的經歷，是同類人，所以她不願意看到君陌就那麼消失在世上。

但是她也很清楚自己沒有辦法拯救他。

這才是最讓她心痛的一點。

分明知道自己沒有能力，卻無論如何都要一試。

“我在想，你以後是不是也會因為君陌，去嘗試將自己變成藥人，你那麼想要救他。”齊玄煜知道自己那麼問問不出結果，索性就換了一種提問的方式。

聶向瑩輕笑了一聲，似乎是嘲諷，“如果那麼簡單就好了。你知道要改變一個人，讓她擁有異能……不是，讓他成為葯人，需要那個人付出多少代價嗎？那過程有多痛苦，有多難受，只有那個人知道。我絕對沒有辦法撐過第一關。”

聶向瑩想起之前問君陌他是如何活下來的時候，他只說是因為他的意志力，可人要有多強大的意志力，才能做到？

而且她看傳言，葯人做好以後，應該是一個月的時間就會完全失去自我，變成武器。

可君陌卻支撐了這麼長的時間。

他仍舊擁有自己的意識，哪怕是再一次被他的家人背叛之後，他都沒有發狂。

嗜血不過是葯人的本能，那是他沒有辦法控制的。不過如果他殺的都是應該死的人，聶向瑩倒覺得那是好事。

“是嗎？”齊玄煜說不出自己心裡的滋味，或許是震撼，或許是驚訝，或許是酸楚。

聶向瑩會救他，是想要斬斷和他的一切，至少可以做到再也不相欠。雖然不管怎麼想，齊玄煜都覺得虧欠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她。

“我都不能保證我真的能救你，又怎麼拿命去救他？要是他一直都和我在一起，說不定……”聶向瑩沒有將話說完，因為她已經看到了齊玄煜突然改變的神色。

不知道是因為前一句話，還是後一句？

“我只能說我會儘力。”聶向瑩當然默認了他是在為前一句話傷心。

但齊玄煜對自己能被治好本來就沒有抱多大的希望，可是他聽到聶向瑩後面那句話，心裡突然一痛。

如果君陌一直都和聶向瑩在一起，就不會成為一個瘋子，就不會喪失自己的理智，那聶向瑩會一直都陪着他嗎？

發現齊玄煜的神色並沒有絲毫的改變，聶向瑩這才恍然，他是在為了自己後面的話生氣。

“其實不管用什麼樣的方法，有一些事情都無法改變。”聶向瑩嘆了口氣，“他最終還是會失去控制，而他如今是靠着那隻蠱蟲支撐的。我之前不過就是暫時用銀針制住了蠱蟲，他就立刻動彈不得了。”

“所以殺了他也不是那麼難的事情。”齊玄煜喃喃。

聶向瑩回頭狠狠瞪了他一眼，“你說什麼？”

“實話實說而已。原本還以為真的是很難對付的人，還說需要落蕭和白滄聯手，沒有想到你居然就能輕鬆解決了。”齊玄煜一點都不避諱。

他說那句話原本就是出於真心，所以當然就說自己是實話實說了。

君陌並不難殺，只有有聶向瑩在。但唯一的問題就是，聶向瑩不想殺了他。

恐怕只有一切都到了快要沒有辦法的控制的時候，聶向瑩才會對他動手吧？

誰也不想讓事情變成那個樣子，誰也不想讓一切失控。就連君陌都不會想吧？所以到了最後，聶向瑩哪怕是不願意動手，都不得不動手。

他不過，就是實話實說而已。

“是，但那是因為他信任我。其實我那個時候差點就死在他手上了，如果不是因為我出手夠快的話。”聶向瑩回想起那個時候仍舊覺得心有餘悸。

她不想看到君陌成為一個瘋子，更不想看到他那麼悲慘離開。

這的確是一個很難做出的抉擇。

不過聶向瑩很清楚，到了最後，她都不會有選擇的權力。

只能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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