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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向瑩清楚,這床被子今天無論如何是換不得的。

在來到這個世界後,她心裡頭第一次的生出一些恐懼來。

無論是初初醒來,發現自己被活埋在地下的時候,還是被栽贓陷害與人私奔,或是遭遇琉荷院的大火,以及被盛怒的皇上賜婚於太子,她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害怕過。

因為那些事情,她都解決了過去,而齊玄煜卻無處可逃。

她知道如果被安氏發現齊玄煜的存在,那麼將來的一切打算可能都會化作泡影,隨着冤魂深埋在地下。

也許她就此客死異鄉,也許她穿越回到原本的世界。

然而,她並不願意試一試這樣的死去。

她現在能做的,唯有避開安氏的手,慌裡慌張的說道:“母親,聖旨還要過兩三日才來呢。”

此話一出,安氏如夢大醒,但是並沒有散去她心頭的怨氣,想了想,更是覺得這個丫頭有了太子妃身份撐腰,居然敢違抗她的意思了。

“還不快過來伺候大小姐?!”她沖後面的丫鬟喝道:“難不成還要我教你們?”

呂嬤嬤趕緊說道:“你們這些死丫頭,還不趕緊的?一個個這般的廢物,遲早將你們都賣到勾欄院里去。”

丫鬟們一聽,嚇得面如土色,爭先恐後的上前來,要攙扶起聶向瑩。

在原主的記憶中,可從來沒有丫鬟婆子這麼急切的忙着伺候聶大小姐的場面。

聶向瑩急了,叫道:“我裡頭沒穿衣服!”

她也顧不上回頭這些人如何想自己的,只要能不讓安氏她們掀開被子就成……反正,看安氏的態度,小丫鬟們也不敢隨隨便便亂說什麼吧?

但是,她彷彿聽見了一個低低的笑聲,斜眼惡狠狠的瞪了瞪身邊的被褥。

要不是這個愛好半夜翻閨閣院牆的登徒子,她何以這麼丟人?

屋子裡立時安靜下來,丫鬟們又不知如何是好了。

聶向瑩又道:“向瑩知道母親是一片好心,但是……可否請母親暫且去外頭喝一杯茶,向瑩換好了衣服再請您進來。”

“沒穿衣服?”安氏打量着聶向瑩,奈何被子彷彿是一隻蠶蛹,將她死死的裹着,當著這麼多人面,她又不好直接掀開了被子。

小丫頭面子薄,覺得是被欺負了,改明兒說給旁人聽去……

安氏沒辦法,只好在床沿坐下,強撐着擺出一副和善面孔,“那算了,你說的對,明日再換也不遲了。其實啊……你父親剛剛同我說,也對這些年疏忽你而感到內疚……可是你清楚,你父親是一朝宰相,是皇上最信任的臣子,那麼多的事情都指望着他,他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就怕有負了皇恩,怕辦事不力遭到皇上貶斥,讓我和你們姐妹們沒有好日子。”

聶向瑩默默的看着安氏,在她的口中,對她冷漠無情的家人們彷彿變得有大仁大義了。

多麼冠冕堂皇的說辭。

他們為了這個家費盡心力,所以她就要如同一條狗那樣,聽從他們的安排吧?

“我說的這些話,你都聽明白了嗎?”安氏問道,她見聶向瑩遲遲沒有反應,又有些不耐煩了。

“聽明白了。”聶向瑩小聲應道。

安氏審視着聶向瑩,總覺得哪裡不對,但是又說不上來。

她道:“千萬記着我白日里與你說過的話,千萬千萬不能毀了你父親幾十年來的苦心經營。你是個聽話的小姑娘,一定都能記住的是不是?”

聶向瑩點點頭:“是。”

安氏抿了抿嘴,聶文歌怎麼就看上這麼個丫頭了?

直覺總是在告訴她,這個死丫頭絕對是排不上用場的。

可是,事到如今,誰又能扭轉乾坤?

安氏實在再懶得做戲下去,“好了,時候不早了,我明日再來看你。得給你好好拾掇,以彌補父親母親多年來對你的虧欠。”

“謝母親。”聶向瑩道,稍稍流露出感激涕零的樣子。

要是安氏見不到她的感激,恐怕是不會安心的。

果然,安氏臉色稍好,帶着一眾人出去了。

呂嬤嬤向來狐假虎威,呼喝着門口的晴蕎和方嬤嬤,“下回再讓我看見你們偷懶,不好好伺候着大小姐,小心我扒了你們皮!”

晴蕎和方嬤嬤唯唯諾諾的答應下來。

一群人走了,小院子終於又恢復了寧靜。

“等一下!”聶向瑩感覺身邊的人要起來了,而另一邊晴蕎和方嬤嬤要進來,不管不顧的直接往旁邊的被褥上一趴,然後一臉平靜的對進屋來的兩個人說道:“晴蕎,回去睡吧。”

晴蕎嘆道:“小姐,我知道您體恤下人,對我們好,但是奴婢可再也不敢回屋睡去了。要是讓呂嬤嬤發現,告訴了夫人,她們可真會扒了我們的皮。”

“沒關係的,下回早些開門就是了。”聶向瑩道。

“不行不行,在小姐跟前值守,本來就是奴婢的本分。”晴蕎卻無論如何也不敢,呂嬤嬤走時那雙陰狠的眼睛,着實嚇人。

小姐雖然要成為太子妃了,但是現在仍在聶府的屋檐下,還是小心為妙。

“……”聶向瑩垂下眼帘看了看,大不了等晴蕎睡熟了,再讓齊玄煜走便是了,“那好,你留下來。方嬤嬤,你回去睡吧。”

“是,小姐。”方嬤嬤向晴蕎點了點頭,出去了。

“小姐,我服侍您躺下吧。”晴蕎關了屋門,走到床榻前。

聶向瑩覺得身子下面硌得慌,不適的扭了扭,卻不知道觸動了齊玄煜那根弦,那手像鷹爪似的扣住她的手臂,讓她動彈不得。

“沒事,”她忍着痛,強裝出淡定來,“我這麼大的人了,自己還不會躺床上呀?你歇着吧。”

晴蕎有些疑惑的看了看小姐靠着的被褥,沒有想太多,滅了屋內大半的火燭,只在床邊留了兩盞,然後躡手躡腳的在靠近門口的地方,鋪了一張地鋪,躺下了。

屋內光線昏暗,聶向瑩費了好大力氣也沒看清楚,不能確定晴蕎睡著了沒有。

她正尋思着,身子下頭有東西動了動,於是下意識的低頭看去。

正巧,被子被掀開了一道縫隙,裡頭的人小聲抱怨道:“你要悶死我?”

聶向瑩看着面前的那張臉,愣了愣。

她和他之間,只有一指的距離。